《世界》里,有三个“世界”,一个世界,是那群离开小城进入北京的年轻人力图摆脱却如影随行的小世界,它真实、却贫穷困苦,显得过分局促,作为桃花源的一点点特质正在被瓜分和压榨殆尽,另一个世界,是他们工作和生活的那个“世界”,这个世界光彩流溢、繁华多姿,却如同空壳,是对真实世界的戏仿和嘲讽,是个虚假的世界,却也是个真实的牢笼,第三个世界,是他们力所不能及、并时刻给予他们不安全感的、更为真实和庞大的世界,这个世界冷漠、疏离,在电影里,就是空旷寂寥的城市边缘地带,是呼救无门的夜晚,这个世界太大了,大到让他们艰于呼吸,难以从容细致地生活。
而贾樟柯用大量的篇幅,不厌其烦地描摹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友情、青春、他们努力为生活营造的热度,似乎只是为了在最后,用一场煤气中毒,将这一切轻易颠覆,其颠覆的轻易,与他们生活的用力程度和热度,构成一种阴森的对比。
作为贾樟柯的第四部长片,《世界》不同于其之前的电影,之前的山西城镇图景被北京世界公园所取代,老街巷、平房、小店变成了复刻版的埃菲尔铁塔、凯旋门、伦敦大桥……随着场景的转变,主人公的情感相较于之前,则呈现出更为飘零、断裂的气质。
本文将从全球奇观以及文化全球化的同质化幻想两个角度出发,讨论个体生命经验的反抗与挣扎。
奇观中的日常生活贾樟柯利用「世界公园」这一舞台,通过复刻旅游名胜的不断出现,和小桃与她的同事的不断变化装束,对文化符号的漂移和异化进行了抽象化、戏剧化的表达。
「世界公园」是一个以旅游为主的主题公园(theme park)。
其中以不同比例呈现了各国著名的景点和标志建筑,如埃及的金字塔,巴黎圣母院,埃菲尔铁塔等。
其广告标语为「一天一个世界」,「不出北京城,走遍全世界」,而被置身于北京的主题公园内,这些被无根移植的地标(landscape)产生的是极强的荒诞感。
当故事被置于这样的环境之中,公园环境与主角的日常生活相互割裂,主角的个体经验与情感无所依托,被无数的景观割裂,飘散在间隙和角落,这是对中国社会现实中文化无所依托状况的比喻。
眼光放向世界,却与日常生活割裂。
电影中的埃菲尔铁塔、金字塔、伦敦大桥代替了普通城市中的花园、桥梁、河流成为人类生活的场所。
主角们在「伦敦大桥」前交流,在「埃菲尔铁塔」上恋爱,其本质是一种荒诞,令爱情、友谊成为景观的一部分,而本来根植于当地场景的地方性的感情或者说生命经验则由此飘散。
如阿君·阿帕杜莱(Arjun Appadurai)在《全球文化经济的裂散与差异》中所言,「情感最大的力量本来在于将亲密感注入至政治国家,并将地方性转化为认同的舞台背景,但随着群体牵引,又借由复杂的媒体功能彼此相系,情感如今横跨在巨大且不规律的空间之中」,其结果是个体在认同的缺失与撕裂中陷入情感的虚浮,从而承受巨大的精神痛苦。
以上是为影片所展现的人与景的关系异化。
值得一提的是,片中的动画元素的运用,一方面它完成了电影的转场与情节的衔接,但更重要的是动画中的雨景、地下通道、路灯、火锅店,甚至是手机短信,竟比实景展现的复刻地标们,更贴近小桃太生等人的现实生活和实在的情感体验。
这一设计不失为一个幽默的反转。
随着人与景的关系异化,人际关系也展现出一种异变的特质。
这可以看作贾樟柯自第一部作品《小武》所刻画的人际关系在社会因素下的转变和反应的延续。
但由于世界公园这一近乎「牢笼」的背景设定,自然引发了「真假」、「外面里面」的一系列的想象和讨论。
如小桃和二姑娘面面相觑,看飞机飞过的一幕,「-飞机上坐的是谁呀?
我从来没坐过飞机。
」,「-我也没坐过,谁知道呢?
」地上的主角与天上的飞机同属一个时空,却有着阶层分明的隔阂,而这种从底层和边缘的视角投出的疑惑和带有强烈陌生感的凝视,无疑增加了世界的牢笼感,展现其与外界的格格不入。
而在太生与廖姐的交谈中也体现了这一点。
廖姐准备去法国寻找失散十年的老公,太生开玩笑说,「不如先去我那看看,铁塔,凯旋门什么都有」。
但廖姐却表示,没有她老公在巴黎所居住的Belleville(美丽城)。
这里点出的,正是是个体生命经验与同质化景观间的巨大落差。
复刻的地标仅仅是一个符征,而人们的情感事实上与之无关。
粗暴简单地移植,既不能展现被代表的文化整体,也无法给受众以真正的慰藉。
全球化文化同质化幻想下的差异现实全球化带来的一个重要方面是地域消解(deterritorialization),并由此引发了民族国家意识的动摇,应运而生的是对文化同质化的幻想反思。
该幻想强调文化的统一性,否定差异或视其为有待发展和改进的发展不完全现象。
阿帕杜莱提到,「当今全球文化的核心特征乃是同一和差异,相互倾轧的政治。
」事实上同一性是忽略个体生命体验的独特性和不同历史政治脉络发展下,不同文化各自应运而生的逻辑原则,霸道而天真的一种论调,在这里笔者称之为文化同质化幻想。
不使用「想象」一词,是因为在文化研究的语境中,「想象」具有其实践性,甚至有学者指出,想象在特定的情况下可以是成为事实本身的,而「幻想」则具有飘散性。
电影中「不出北京城,走遍全世界」的提法,可以解读为同质化幻想下的旅游文化的异化。
旅游观光自其诞生之初,就存在着个体经验和符征消费幻觉的争论。
但随着旅游文化作为消费文化的一种表现,在广告宣传和奇观塑造的过程中,声势越来越浩大,人们日渐受其规训。
而世界公园则是建立在这一概念之上,消费想象的再一次变化。
游览世界公园,意在完成对环游世界的想象的实践。
这里的「消费」既是游客们的金钱花费,也是其游览参与实践的过程本身。
世界公园这一概念其实是由早期的殖民博览会而来。
事实上进入现代以来的国族概念的神话(myth),也是在博物馆、文献展等各类叙述中被构建出来的概念。
由此解释世界公园,一方面是中国作为百年来相对落后国家,对「全世界」、「博览会」等旧帝国主义神话的追逐与回应,另一方面却是被此语境包围下的个体深陷于殖民主义关于现代性论述的想象中失去了方向。
世界公园中的奇观,如各国风景的变迁,小桃无数次的异装,正是这一文化错置身份迷失的体现。
在全球文化同质化的幻想下,人们对世界的理解变得轻浮而表面,并错把世界的景与文化理解为无需任何经验前提即可互通的简单符征,认为只要复制了符号,就可以复制一切,而个体情感的经验的独特性则被完全忽略。
这种「把世界理解为大家的,而大家的则理解为世界的」的同质化思维,其结果是无尽的空虚。
如片中小桃与安娜语言互不相通的友谊与交流,差异才是个体的根本与基石,也说明缺乏同质化并非不能共存。
而更多的时候如小桃、安娜一般的个体被同质化的幻想和社会机器裹挟,一边苦苦挣扎,一边流离失所。
个体生命的独特体验在同质化幻想下被忽视,成为高速运转的列车上有待被规训的细枝末节,而这种对差异的抹杀,究竟会把人们导向何方呢,谁也不知道答案。
很久以前,齐秦在歌里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很久以后,赵小桃穿得花里胡哨边向嘈杂的通往化妆间的走廊里行走,一边高声大喊:谁有创可贴?
谁有创可贴?
灿烂的背后永远是深不可测的伤口,所有的世界都不例外。
您給我一天,我給您一個世界。
——贾樟柯电影,《世界》 睡一百年是值得的,如果醒来以后发现,正确的答案已经被真地找到了。
——爱德华.贝拉米(Edward Bellamy,l850-1898),《回顾:2000-1887》(Looking Backward,2000—1887) 回顾百年以前的历史,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各种可能性在晚清就已经初见端倪了。
举个例子说,上海将会在2010年举办世界博览会,这是人所共知的。
然而,大多数人也许并不知道,在整整一百年前的1910年,清朝政府在南京举办了为期六个月的“南洋劝业会”。
共吸引数十万中外人士前来参观和贸易。
这个清末宣统年间“走向世界”的“热点”新闻,在当时的重要报刊《东方杂志》和《时报》等上面均有报道。
上海的英文月刊《远东评论》曾以“中国之首次盛大国家展览”为题进行报道。
美国的《评论之评论》上,也以“中国的第一个世界博览会”为题进行评述。
把这一百年前西学东渐的“源”和今天改革开放的大趋势放在一起思考,不难发现,百年以来的中国社会发展有一个大主题,那就是如何从自己固有的历史中“突围”,以对自己最有利的姿态来改变这个迄今为止依然被西方所主宰的现代世界。
这不仅是当代国人的热门问题,也曾经让百年前的中国人苦苦思索。
本文的题目来自于贾樟柯的电影《世界》里的广告词:“您给我一天,我给您一个世界”。
世界公园一类的东西在现今的中国大都市如北京深圳等很流行。
它通常是在一个有限的空间里微缩陈列世界各个国家和民族的标志性建筑。
从这部电影的取景来看,选取了很多西方最具有标 志性的人文景观,如艾菲尔铁塔,伦敦塔桥,比萨斜塔,悉尼歌剧院等等。
微缩世界景观公园以“微缩”的方式去解决“立足本土”与“走向世界”的矛盾。
它满足了中国人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内就能享受和拥有国际化,特别是西方化的欲望。
在一个公园里面,浓缩了世界各地特别是西方最表面化的浮光掠影。
这是一个经过微缩、简化之后,想象中的世界图景。
尽管逛一回公园并不等于就拥有了每一处景观的文化渊源和历史沉淀,但并不妨碍人们在短暂的一天内将“世界”尽收眼底,获得“恶补”式的满足。
镜头里的霓虹灯广告“您给我一天,我给您一个世界”正是一语道出了卖点和主题。
卖点是“一天”,主题则是“世界”。
“微缩世界景观”是一个以“世界”为主题的梦幻公园,用“一天”的时间就可以美梦成真,拥有世界。
“您给我一天,我给您一个世界”已然是一个意味深长的修辞。
它的涵义 是用最短、最快、最廉价的历史进程来换取梦寐以求的现代性世界空间。
贾樟柯这个“主题公园”的寓意不仅表述了当代中国的潜意识,也道出了一百年来中华民族的生存主题──“世界”。
笔者把贾樟柯的“世界”放在引号里面,还因为另一层寓意。
做为生活空间,它是外来务工人员真实生活的地方。
他们选择工作和生活在这里是因为生存的实际需要。
这个由毫无实际用处的陌生建筑微缩而成的世界,对他们来说既枯燥又真实,时间长了就感受不到对观众所“宣传” 的那番靓丽和新奇。
夜晚游人散去之后,长住这里的是外地打工者。
在人造的假景中,“世界”对他们来说就是赖以生存的角落。
贾樟柯在电影《世界》里数次呈现了公园里的“艾菲尔铁塔”。
其中有一个场景:男主角,“世界”的保安队长成太生,开车送女主角赵小桃的前男友,也是俩人共同的山西老乡,去北京火车站。
老乡此趟来北京,是来和赵小桃告别,然后就从北京启程,坐火车去蒙古人民共和国──做廉价的国际劳工。
去火车站的路上,成太生把复制的埃菲尔铁塔指给老乡看,并不无骄傲地说:“不出北京,走遍世界”。
此情此景,加上另一个场景里给出的一行字幕“大兴的巴黎”总让人觉得些许反讽的意味:复制了一个原样三分之一大小的铁塔,并不等于就把法国巴黎的格调也搬来了。
“大兴的巴黎”下面还有另一行的英文字幕:“Paris in Beijing suburb”。
把它翻译回中文,勉强可以称之为“北京郊区的巴黎”。
然而,中文里的“郊区”不等同于英语的 suburb。
中国大都市外围的郊区是落后于城区中心的边缘地带,是城与乡的过渡。
Suburb的含义则相反,是房地产资本主义特地避开市中心而在外围开发的舒适居住区,是占国家人口大多数的中产阶级生存繁衍的地方,是中产阶级价值观的家园和堡垒。
可见,英文的Suburb和中文的“郊区”相差甚远。
语言概念的不对应,又反映了现代性所依存的具体“国情”不同。
埃菲尔铁塔能在巴黎屹立百余年并在当今世界家喻户晓,自然有其“卖点”。
这样的 “卖点”也是随着时间一层一层地交织起来的。
大铁塔最初是一个临时性景观,为了1889法国大革命一百周年巴黎世界博览会而建,用来展现法国的工业成就。
尽管设计师亚历山大.古斯塔夫.艾菲尔(1832-1923)煞费苦心地罗列出了铁塔可能的若干长久性用途──军事制高点,气象观测应用等等──它原本是要在世博会之后就予以拆除的。
世博会之后,法国人没有舍得把大铁塔拆除。
归根结底在于人们发现它可以留着做为标志性景观,担当起向全世界展示巴黎的宣传任务。
这真是事半功倍,没用之中反而藏有大用了,让人想起《庄子》里的介于“材与不材之间”。
巴黎大铁塔的轮廓,成为了各国人等一代代崇拜、描摹和复制的由头和原本。
其中的一个复制品就位于《世界》里的世界公园。
在保安队长成太生的眼里,世界公园的铁塔已经足以让他骄傲得淡忘了自己实际生存空间的狭小。
对特定时空的时空复制,来自于象征性占有的欲望,也导致了简化、缩略,和幻想式的满足。
这样的满足是以牺牲实际用途的代价换来的。
似是而非的西洋景与本土厚重的历史文化传统搭不上界,反而把有限的可利用空间挤压了,也不能使原居住者受益。
男女主人公的工作告诉了我们支撑这个“世界”靠什么:秩序和宣传。
男主角成太生代表了准军事化的秩序,他是保安队的头目。
女主角赵小桃则是歌舞演出的台柱,通过把各种服装展示在自己的身体上来演铎“多元化”, 为“世界”进行魅力“宣传”。
一天晚上,女主角在纸醉金迷的表演厅里表演,与此同时身着制服皮靴的男主角则牵着白马走过黑暗中孤零零、微缩的古希腊“帕德嫩神殿”。
此时此景,表演厅外面巨大的霓虹灯标语“您给我一天,我给您一个世界”显得格外显眼。
这是时空错位的荒诞和悲凉。
让我们觉得,这个“世界”不过是舞台加道具而已,毫无历史与文化的内在合理性。
如果有经营不善的一天,它就会倒闭,“世界”会变成历史。
想到这里,我的思路不禁凝滞在电影《世界》的结尾。
此时,男女主角已经在北京郊外因煤气中毒而窒息了。
严冬,忙乱中围观的众人,连同他们的嘈杂,都从屏幕和音响中消失了。
许久,画外音想起,是男女主人公的声音。
我们不知道这番对话来自何时何地,何方“世界”。
这是亡魂的一问一答,还是两人已经被抢救过来,“复苏”了?
…… 成太生:我们是不是死了?
赵小桃:没有。
我们才刚刚开始。
此文发表于“今天视野”,《今天》文学杂志网络版(2008)。
http://www.jintian.net/pinglun.html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贾樟柯这三个字的,只记得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开始就感觉这是一个让人顶礼膜拜的神灵,《小武》、《站台》是触摸不到的天界,只存在于传说和幻想。
直到盗版碟开始泛滥,贾樟柯才走下我为他建筑的神坛。
开始了解这只是一个普通人,和我们一样吃喝拉撒,一样鸡零狗碎。
他的电影也一样,一幅幅的浮世绘,记录着我们的生活和历史,记录着我们的快乐和忧伤。
不知道是一种巧合还是贾樟柯的刻意,《世界》让我想到了侯孝贤的《风柜来的人》,而据说贾樟柯正是看了侯孝贤的《风柜来的人》之后明白了自己要拍的是什么样的电影,所以《世界》里有《风柜来的人》的影子也应该就不足为奇了。
贾樟柯的前三部电影《小武》、《站台》和《任逍遥》讲述的都是在贾樟柯的家乡山西汾阳发生的故事,而《世界》第一次离开了贾樟柯的家乡,来到了光怪陆离的北京。
套用《风柜来的人》,《世界》其实可以改名为《汾阳来的人》。
那些汾阳来的人们,都围绕着世界公园兜兜转转。
世界公园是一个奇怪的存在,里面充满了仿制和虚假,但每天总是熙来人往,也许人们认为这里就是世界,游历了这里就好像走遍了世界。
赵小桃、成太生们就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工作着生活着,他们独特的生存状态也就此被注定了。
舞蹈演员赵小桃晚上打扮得光鲜靓丽在舞台上风光无限,保安成太生在公园里四处巡查好似“世界”的主宰,但当一切褪去表面的光华,赵小桃只是一个舞蹈演员,要忍受大老板的凌辱,成太生只是一个保安,要听从老大的召唤。
那华丽的一切就好像世界公园,都只是虚假的存在,是当事人的自欺欺人。
我从来不曾拥有他们的生活,但是我见过他们,我身边那无数忙忙碌碌在生活中奔波、在情感中挣扎的男男女女,我熟悉他们的喜怒哀乐。
他们散布在社会的各个角落,那只是一个个小小的角落,对于他们来说也许那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他们固守着他们的角落,就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但他们始终游走在城市的边缘,城市中那繁华的一切对于他们都只是遥远的存在。
就像二姑娘问赵小桃:“你说飞机上坐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赵小桃说:“我也不知道,我身边的人没人坐过飞机。
”二姑娘最终死在了工地上,而他死亡的代价却只是3万,原来这还是一个命如草芥的世界。
而姑娘在临死之前,在墙上写下了自己的遗言:欠某某某多少钱、欠某某某多少钱……这样的故事我们已经听过了,只是那个真实的故事是把遗言写在安全帽上。
我们还是被震撼了,这种震撼来自于蝼蚁般的生命、来自于那渺小的生命中蕴藏的自尊。
二姑娘的死亡是整部电影中最煽情的段落,而其他几乎所有的时间,贾樟柯都和镜头下的人和事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只是在胶片上忠实地记录下他所看到的芸芸众生。
它所记录下来的点点滴滴我们已经看得太多了,但是整天忙忙碌碌的我们却麻木于这种鸡毛蒜皮。
贾樟柯说:“在我们自己的宗教和传说里面,有天界、地界、世界。
而所谓世界,我觉得就是阳光底下受苦的那些人,就是在地面上活的那些人。
”我们都是阳光底下受苦的那些人,都是在地面上活的那些人。
感谢贾樟柯,记录下了我们的生活、生活的残酷和生活的无奈,除此之外,我们还要苛求什么呢?
“我们死了吗?
”“不,我们才刚刚开始……”这是赵小桃和成太生的最后一次对白。
拖了很久才决定独自看它,黑暗的屋子里飘着怪趣的flash和好听的音乐,山西腔对白似乎是贾樟柯标志般的印记,就如蔡明亮永远只用李康生做男主角一样。
片子仍旧与我想象的大相径庭,符号与暗示充满整部影片,弱化了故事情节,反之增添几许哲学意味。
正所谓:“日子长于一年,世界就是角落。
”耐人寻味。
那些玩具—— 铁塔、城堡和游乐园 ——继续缩小。
但是树长高了, 山楂果结得比别处茂盛, 并且更红。
来参观的都是新朋友, 中央舞台的表演按照 二十五年前的节目单上演, 只是跳舞的人在变化; 在整个世界公园的保安中, 还有八九个旧面孔, 纪念品商店中衰老的 阿姨用中英文兜售商品, 斑驳的荆条恐龙, 翻新的木马…… 从前的孩子将会回来寻找缩小的回忆, 也许在昨天,今天,或者明天。
世界公园, 一九九三年摆好的积木, 像顽固的老人,永不改变: 小城堡大门不开, 小金字塔没有秘密泉水, 阿拉丁的眼角纹—— 我女儿说: 方向不对。
但,这就是回忆,就是回忆; 电影胶卷,过去的景观。
题记:为世界和平 妇女解放 脸无雀斑 干 ――影片台词世界很远,在艳丽之间神思虚空世界很近,在瞩目之中寻回应答我们已经无力于本质,我们也没有了批判的利器,我们只有狂欢和沉醉。
艳俗的图像里王迪不唱,《顽主》里的走秀到了《世界》只有了全球化的舞动。
背景声一直是贾樟柯的强项,跟拍也是试图介入的方法,世界是晴和阴的客观存在,拾破烂的老者他占有的是整个世界,然,这里的出现犹如摆拍的无趣。
本子决定一切,还是导演决定了一切,吵吵闹闹的化妆间里吵吵闹闹的人,跟拍的镜头里,女声张扬。
昏昏的灯火惨淡的境遇,漂是物理的丈量还是心里的图景,总是有着乡音,你在那里,我在这里,这是民族的一道屏障,是相聚的力量也是隔阂的起源。
站在中间。
左为阴,右边是阳。
诱惑的方式有些老套,拒绝的也是老套。
雄性的征服欲和她的不情愿背面依然是一种经济学,平静的长镜头下涌动的是变革的人际,暗夜里的金水桥上老人家早已荣辱不惊。
那辆车上想必不会有《永恒的一天》那样繁复。
风景里光彩耀人。
Flash在影片里的出现绝非技术或者时尚,它造就了极限塌落前的现场,一个真实存在的虚构。
不断的类比,不断流淌的灰,像直面片场景板后面的一切,腻子在灯光里懒散,贾樟柯终于明白了生存和变异的方式。
新的大陆,从中轴线穿过,从灯火了跨越,走向夜幕后的乌兰巴托,在草原的深处,记忆瓦解。
缩微的双子座在远方是唤起非民工的记忆,这是眼球的艺术唤起全球的记忆。
而图154的场景暧昧里有着年代的记忆,虚拟里的实在和实在里的恍惚一起构筑我们的视野。
烟花一样亮丽的Flash和真实里屋子的灰填充着谁的历史?!
喧闹里图说的历史有着二维的扁平,而人的世界里只有醉酒的清醒。
但生命没有存在可依,只有彼岸的梦像乌兰巴托的月光泛起心里的晶莹。
夜总会是另一种形式的灰,洗手间的相遇甚至比楼顶过飞机更加生硬,这种批判让我想到了《小薇拉》没有一堵墙能够不沾污浊,只有时代的广告牌一遍遍抹着油彩,散发光亮贾樟柯依旧还给了我们平民的历史,一个繁华如梦后斑驳而刚毅的世界。
在那个场景里所有的人都是我们的兄弟!
局促的场景和空旷的路 漂的终点又在哪里?!
是那聚光灯里的虚构,还是每一天平淡或悲凉的生活?!
二姑娘的纸条是虚构里的控诉,传承于《高山下的花环》,一个神缺席的年代,人在底线上支撑头颅。
数钱数出所有和人相关的辛酸,三明木纳的脸上只是国民的木纳,一个生命的交易只是几叠货币,当我们身处繁华,有几人会思量那高楼之上漂浮着多少这样的幽魂死亡之后必死婚姻和繁衍,我们结婚吧的话语和车上保安的顶灯相映成趣,人,自愿进入另一个人的生活,这也是一种埋葬的方式。
我们是不是死了?
没有!
我们才刚刚开始!
文德斯式的冰凉的电子乐在黑暗里弥散黑 还是黑夜里。
【附录:影片资料】《世界》2005中国片名:《世界》导演:贾樟柯主演:赵涛 成泰燊 黄依群 王宏伟 安娜片长:108分钟奖项:2005西班牙巴马斯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金伯爵奖以及最佳摄影奖后、第7届法国杜维尔亚洲电影节上最佳编剧金荷奖,61届威尼斯参赛片推荐指数:艺术性8,观赏性6 建议去电影院观看星汇(香港)投资有限公司 上影集团上海电影制片厂 联合出品2005年4月21日 星期四 上午1时36分 昨天是陈逸飞追悼会的日子独立影评人:卡夫卡·陆KavkaLu版权所有,请勿私自转载联络方式:MSN:[email protected]邮箱: [email protected]
http://bigteeth.blogbus.com/logs/2005/04/1812659.html【世界】孔子说:三十年称之为“世”,于是许慎就把这个判断写进《说文解字》,供我今天查阅之用。
顺便他还神秘兮兮的告诉我:尔雅上说,“界”就是垂,就是远边。
我得承认,中国古代正统儒家知识分子的想象力非常有限。
比如在对世界认识的这个问题上,相比较佛教就显得太不浪漫。
佛祖一本正经的告诉拥有大智慧的文殊说:恒河中的一粒沙,就是一个世界。
按照他伟大的理论,一个太阳加一个月亮再加居于他们二者中心的须弥山就构成了一个小世界,一千个小世界称之为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称之为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称之为大千世界。
比如,我们所在的大千世界分区就是婆娑世界,我们的最高行政长官释迦先生因而也被称作婆娑教主。
顺便说说,佛的工作效率惊人,而且非常勤奋,从来不要求加工资以应付房价节节攀升。
佛通过单细胞分裂,一再分身分身分身,遍满百千万亿恒河沙世界。
每一世界,化百千万亿身。
每一身,度百千万亿人。
善哉善哉,这样的好员工很是难得,所以大家都要尊重佛。
佛祖睿智的话语使人领悟到:第一,世界之大等同于宇宙。
世,迁流也,就是过去现在和未来;界,方位也,就是东西南北前后左右。
上下四方谓之宇,往古来今谓之宙,所以这两者之间划等号是可行的。
第二,更加重要的一点是,世界之中还有世界,一个世界旁边有另外平行的世界。
我相信经历《Matrix》洗礼之后的广大群众的头脑已经得到了一定的锻炼,这样的锻炼是经常的,比如从超级立方体中我就学到了“平行宇宙”的知识。
对佛祖大千世界理论理解最深刻的人当属巴里·索南菲尔德先生,他除了打造出两位整天穿得像服务生带着墨镜的地球英雄之外,他还让我从一只猫挂在脖子上的宝石中看见了银河系。
所以,我很有信心的觉得这第二点理解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当然,就我所举的科普片来看,它们共同的特点都是神经兮兮的,而且不够本土不够民族,没有泥土的亲切气息。
今天,缺憾可以稍微得到弥补,一部电影横空出世,带着威尼斯参展影片这个不炫目的光环终于公映,名字就叫《世界》。
【人民大】作为贾樟柯导演的忠实观众,我对《世界》的期待是可以理解的。
最为要命的是,高贵的人文气息总是在我的身上闪啊闪的,我暗自琢磨着:在一个世界公园里面,白天穿着亮丽的衣服,占据着舞台的中央和人们的视线,晚上会发生些什么呢。
在狭窄逼仄的宿舍中,民工、流浪、底层这些仿佛浸透着我们这些有良心的知识分子的晶莹泪光的词语,怎么着也会发出诸如挣扎、彷徨、苦闷、呐喊总而言之所谓“人性”的光芒吧。
然后,我顺势总可以拿出闪烁着对中国命运深刻担忧的高贵同情吧。
我所有这一切的设想和愿望,亲爱的贾樟柯导演用一句台词就把我打发了:我到印度了,二小买菜了吗?
这是一句闪烁着魔幻现实主义光芒的句子,贾樟柯导演却并没有为此疯狂。
他没有迷恋虚假的人道气息,憨厚地用摄影机记录一段生活而不是故事。
作为他的御用演员,赵涛显然比我更能理解电影的内涵:繁华的背后是荒凉。
当然,作为一名衣食无忧的演员,说这种话缺少一点质朴的力量,但是,那个影片中的桃虽然深知这句话其中所包涵的所有玄妙,却不能有如此简洁贴切的概括。
在一个佛所说的小世界中的一个世界中的一个比沙粒总归要大的北京城,平行运转着几个不同的世界,有的繁华,有的荒凉。
繁华的世界我们已经了解的太多,最直观的印象就是张艺谋先生拍摄的申x片,这个世界里面很多坐飞机的人,这个世界里面很多去香港参加珠宝展的人。
与此相对照,我们的男女主人公以及他们的朋友们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有的只是发出“飞机上坐的什么人”此种疑问的人,有的只是在工地上才开始学着用普通话交流的人。
成太生和二小对老乡炫耀自己身处世贸中心、大本钟和塔桥之间的工作环境,二小说:我们的衣服不要钱,我们一个月能拿二百几。
看上去,他们与执着地问着是210还是290的二姑娘有所不同,但是正是这种略显得意的心态暴露了他们自己,他们早已被打上了烙印,属于同一个荒凉的世界。
繁华世界与荒凉世界的不同大概已经有太多人看到了,将镜头对准荒凉世界的导演绝对不止贾樟柯一个,但是题目起得如此露骨却不多见。
34岁之前,贾樟柯自以为已经洞察世事,他用隐忍的情绪单调的镜头表现微妙的心理起伏,表达生活中实实在在遇到的挫痛;但是,当他34岁的时候,他却对这个世界困惑了,困惑之后他却情绪鲜明地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在他这第一部不仅仅通过盗版传播的电影当中,贾樟柯确实开始了妥协,但是,他没有背叛。
他没有背叛自己对于一部分不被书写的人民的感情,这一部分重要却永远被忽视的人民在贾樟柯的感情上电影里都显得很大,对于他们其中个体主体性的尊重与切实的表达是他电影的最大特色,世界里面没有消失这种一贯的风格。
从二姑娘父母的表情和小心翼翼将三叠人民币慎重地放进口袋的画面,我相信导演所谓“从另一个角度关注中国现实” 的诚意。
【团结万岁】贾樟柯导演现在成了一个繁华世界中的人,这是毫无疑问的,因为没有哪个荒凉世界的人可以用 800万来做一段会动的影子玩。
虽然他的摄影机始终关注着另外一个世界,但是,不管是俯视还是平视,这始终只不过是一种注视,一种无法感同身受的观望。
因为,这两个世界的距离正如天上的星星,我们看着它们是如此的亲近,而实际上的距离却可能耗尽光芒的一生,无数个光年。
在《世界》里,繁华世界被轻描淡写了,一方面这是因为它已经被写得太多了。
另一方面,因为这是荒凉世界的生态,只有在一种非道德的关系下,两个世界才有可能因为珠宝展而发生关系。
画面中繁华世界抱着琵琶半遮面的那股劲儿,真正反映的是两个世界的相互陌生和繁华世界的高傲。
后者最多把前者当成一个若有若无的梦,即使相遇也会事了拂衣去,片叶不沾身,最多留下“相识是缘”价值一毛钱的短信而已。
面对繁华世界的轻蔑和不屑一顾,荒凉世界的人们有诸多的选择。
成太生怀抱出人头地的理想,希望通过自身进化顺利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他当上了保安队长,可以自豪的跟女朋友的前男友很平静却得意的说“我有车”,可以摸摸一个丈夫在法国的女人的手。
但是当温州女人即将坐上飞机奔向一个他不会念的地名的时候,成太生连同成太生的理想一起受到了嘲笑。
或许可以选择坚守吧,就像桃选择坚守自己的身体一样,面对侵犯义正词严的回答“你tmd就是个王八蛋”,面对大款的诱饵风清云淡的说“再说吧”,但是这种坚守终结于她用丑陋的内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却躺在男人清洁溜溜的肚皮上,更终结于那个男人所阐述的人生哲学:这个世界谁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
那还有什么选择呢,安娜的遭遇只不过让当事人和朋友抱头痛哭,也许,也许,荒凉世界的人们应该看开一点,放声欢笑吧。
当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侮辱了我们,打击了我们,嘲笑了我们,我们应该怎么办?
他们占有绝对的优势,对于两个世界的冲突视而不见,因为那不会对他们造成真正的困扰。
在两个世界齿轮的咬合之间,润滑油的费用该谁付出的呢?
荒凉世界。
为什么?
因为我们会痛,而他们却只有鲜活的快感。
于是在并不富丽堂皇的吃饭场所,一心想着进化的成太生缺席,许多人端起酒杯:以杨贵妃、潘金莲、玛丽莲·梦露、麦当娜众多美女的名义,为了世界和平,人类解放,脸无雀斑 ——干杯。
这个场景令人心碎,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心脏脆弱,另外一部分原因在于这种自得其乐像是一个投降仪式,主动要求着和解,团结万岁。
世界就这样终结,世界就这样终结,世界就这样终结,不是轰的一响,而是嘘的一声。
这样的终结伴随着进取,坚守,堕落,自嘲种种选择和心态的一一坍塌,在废墟之上,在黑暗之中,只有一句“ 我们才刚刚开始呢”让人无由的看到了希望。
这句话,让世界重新立了起来,微微像个模样。
一、第六代导演与贾樟柯 法国艺术史家丹纳说过:“要了解一件艺术品,一个艺术家,一群艺术家,必须正确地设想他们所属的时代的精神和风俗概况。
”1 第六代导演大多于80年代接受教育。
正如北京电影学院教授郝建所言,第六代血管里流动的是胶片。
2他们在相对多元的文化背景下接受教育,并且在学校学习了大量的外国电影理论。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在学校接受的是艺术化教育,走出校门所面对的却是完全陌生的市场化语境,这使得他们的电影艺术之旅充满艰辛。
3他们不得不尽量将自己的艺术理想适应于市场需求,并从地下走到地上,从边缘向主流靠拢。
经济的转轨给中国大陆的人际关系与家庭关系带来变化,关注不可言说的社会现实与个人体验也成了第六代导演所聚焦的主要题材。
都市的边缘人物,在剧中角色上融入导演自身有一定自传色彩的经历,不愿意歌颂主流的个性化叙事,也成了第六代导演的风格。
《世界》开拍前进香的贾樟柯 贾樟柯,1970年生,山西省吕梁市汾阳人,第六代导演的代表人物之一。
贾樟柯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娱乐,童年时代的他,便喜欢在汽车站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能够在作品中精确捕捉到小市民形象的原因,或许就发端于此。
对他来说,生活在这个社会的每一个人,都是形形色色的个体,拥有不一样的面孔,深藏着独特的故事。
他说:“我觉得有一种激情,要拍一个普通中国人在这天翻地覆时期中的生活。
”4所以在贾樟柯的电影中,不仅能看到他对社会变革之下小人物际遇的关注,也能感受到他在没有被官方媒体所报道的一隅之中追求人道主义的向往。
可以说,他在作品中寻求一种不同于官方历史的民间记忆。
5二、在热情与残酷的世界中迷失 在北京这个城市里,究竟有多少人可以说他自己跟农村没有一点联系?
我看没有几个人。
而这样一种联系肯定会多多少少地影响到他作为一个人的存在方式:他的人际关系、他的价值取向、他对事物的各种判断……但他又确确实实地生活在一个现代化的大都市里。
6 自1996年的《小山回家》开始,生活在城市边缘的民工一直都是贾樟柯电影中挥之不去的角色。
除去贾樟柯的表弟韩三明在当时确是一名煤矿工人这一因素之外,城市化的发展也让他间接地了解到民工在社会底层生活的不易。
继1985年中央一号文件吸引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掀起农民第一次进城热潮之后,2002年,中共党的十六大正式提出“农村富余劳动力向非农产业和城镇转移,是工业化和现代化的必然趋势”。
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04年,即《世界》登上威尼斯电影节这年,全国进城务工人员的数字,已达到1.2亿左右。
仿佛一夜之间,大陆城市已完成了世界大都市无名化的历程,而这在大都市中充塞着“孤独的人群”。
7在贾樟柯看来,民工在中国大陆现代化发展的历程上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是被牺牲的一代,不得不沦为沉默中的大多数。
无法控制社会资源,只能听之任之,被动地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的群众,被贾樟柯称作“非权力的拥有者”。
在这部影片中,本土的“非权力拥有者”成太生、赵小桃、陈志华等从山西到北京务工,这属于“非权力拥有者”的国内流动。
但此次,贾樟柯不再只将镜头聚焦于民工独立的小圈子,而选择将《任逍遥》中呈现过的北京申奥成功这一历史事件作为跳板,让民工开始与大都市接轨。
再加上2001年中国正式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这群民工无疑也因此被裹挟进全球化的浪潮之中。
赵小桃的前男友前往乌兰巴托打工,温州裁缝廖阿群移民法国,俄罗斯姑娘安娜来到北京舞蹈团工作,都可以算作“非权力拥有者”的国际性流动。
被称作“二姑娘”的陈志华这一形象,或许最能直白地体现出贾樟柯心目中的人道主义。
陈志华背负着家庭的欠款,怀载着理想前来北京务工。
夜以继日的工作换来了微薄的工资,也导致了生命的戛然而止。
理想终归化作一张尚未结清的欠条以及三万元的赔偿金,他的死去,也被淹没在现代化进程茫茫的热情之中,无人在意。
但吊诡的是,种种磨灭自身存在的行为反而加速了民工进城务工的进程。
卖命谋生,是现代化发展的另一面现实。
在贾樟柯下一部长片《三峡好人》的结尾,为了拥有更多收入的三峡一众拆迁工人打算跟着主角韩三明去山西挖煤,或许是该主题的又一延续。
陈志华写在烟盒上的欠条遗书三、在虚拟与山寨的世界中徜徉 “是不是全球化就是美国化?
”它让我意识到全球化到来之后,文化信心的问题。
它和消费主义的到来是混在一起的,当时麦当劳和肯德基都多了起来,我发现我姐姐的女儿,她的CD架上没有一张中文唱片,全部是英文的。
8 1993年,北京世界公园正式对游人开放,其因融合了世界上40个国家的109处著名古迹名胜的微缩景点而著名。
《世界》所想表达的,就是在假景里的真故事。
《世界》的构思起源于赵涛本人的经历。
赵涛在某次采访中说,她在一次与贾樟柯闲谈的过程中,偶然提起她在经过深圳时瞥见世界之窗的埃菲尔铁塔塔尖这件事。
次年,贾樟柯便创作出了《世界》的剧本。
无论是世界公园的“不出北京,走遍世界”,还是世界之窗的“您给我一天,我给您一个世界”,都是中国对全球化的想象,亦是展现给世界的体面。
但全球化给我们带来的,并不是理想主义的“美美与共”,而是对中国文化自信的一次又一次挑战。
“世界公园”的设定,跟全球化的效应何其相似。
作为人造的景观,“世界公园”一方面说明人们了解世界的巨大热情,另一方面又表明一种误读。
当人们面对这些精心描绘的风景名胜时,世界离他们更加遥远。
9渴望见证真实世界的赵小桃与耽于虚拟世界的成太生,光鲜亮丽的舞台与逼仄拥挤的化妆间,喧嚣热闹的白天与孤寂寒冷的黑夜……种种理想与现实的撞击,无疑不造成人物内心的相互挤兑,相互讽喻。
明明在“世界”真实地活着,却捕捉到一种失衡的虚拟,所以能够看出贾樟柯对现代化的洪流,抱有属于他的怀疑与失落。
在疫情时代或许能够对“世界公园”的设定进行一次特别的解读。
被封控在家的人们所面对着的电脑,应该可以被看作是另一种形式的“世界公园”。
因特网是通向世界公园的航班,加载的进度条何曾不是在广播着“欢迎您使用Windows/Mac系统的某某浏览器,本浏览器将直达世界多个国家和地区的资讯……”。
但既然我们不在场,那我们所接收到的资讯将犹如世界公园的山寨建筑,是二手的,非即时的。
想亲眼看看真实的世界,只能寄希望于自身或家庭有足够的财富。
当身边的人相继离开自己,得到留学或出国工作的机会,在朋友圈发布自己的幸福瞬间时,屏幕前的某人所感到的失落和无力可想而知。
而最后,当得知自己或家里的经济被疫情所耗空时,内心残存的希望也濒临破灭。
越渴望世界,离世界便越遥远。
这一切和赵小桃的经历,在本质上都是相同的。
四、在梦幻与疏离的世界中反思 《世界》把世界公园这类在现实生活中出现的虚拟世界和网络上的虚拟世界融合到了一起,这也是贾樟柯首次在他的电影里使用Flash动画。
1999年,Flash动画横空出世,并在2001年至2008年经历了黄金时期。
由于数字技术与互联网的出现,传统的媒介边界不复存在,新旧媒体不断融合,使得电影也不断吸纳其他媒介的表意手段,甚至被其他媒介所改造。
10在《世界》中,则表现为6段手机短信交流时所插入的Flash动画。
这6段动画被不少观众批评为太出戏,但贾樟柯的目的,或许正在于告诉观众不要沉溺于这段他所搭建的幻觉当中。
即他希望通过新技术,借助技术的“自反性”,达到影片的“间离”效果。
间离效果的使用使“影片在观众和银幕之间建立了一种思考空间”11,它试图让观众识破情节本身的虚构性,并让情节说出思想,以达到批判的目的。
同时,风格化的电子音乐也是这部影片的特色之一。
“今天中国所谓的现代化,是一个运动式的现代化”,“我特别关心在这个快速变化的社会里人如何适应,人的这种漂离感,以及人在现代化过程中的困惑。
”12贾樟柯邀请了此前为侯孝贤的《千禧曼波》配乐的台湾音乐人林强合作,电子乐所奏出的人际关系的疏离与生活的空洞正好贴合他所形容的于茫茫变化中的漂离感。
无人声,纯设备制作出的电子乐缺乏人的温度,其中的躁动感也强化了整部影片走向的不确定性。
五、一点感悟 第一次听《乌兰巴托的夜》,已是2015年看《我是歌手第三季》时候的事情。
至今,谭维维版本的《乌兰巴托的夜》仍旧是华语乐坛时常被提起的神话之一。
在这个版本中,多了这么一段歌词:“我们的世界改变了什么,我们的世界期待着什么,我们的世界剩下些什么,我们的世界只剩下荒漠。
”这段歌词虽然直白质朴,但貌似很好地阐明了《世界》的主题。
疫情之前有幸和日本朋友去过一趟世界公园。
翻看当年的门票,当时对世界公园再多的质疑与不解,对山寨与粗劣的嘲笑,如今也化为了无法挽回的追念。
疫情时代的春天太短,也曾设想过春天到来后久处无聊之感可能并没有减少,阻碍我们真正投入生活的障碍依然还在,但在这个世界漫步,体会人生的失落,看清自身基因的缺陷,本该是身为一个人类必经的阶段。
参考文献:1. (法)丹纳:《艺术哲学》,傅雷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第7页。
2. 郝建:《第六代命名式中的死亡与夹缝中的话语生命》,新浪娱乐2007年5月8日。
3. 胡星亮主编:《影像中国与中国影像》,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369页。
4. (美)白睿文:《光影言语:当代华语导演访谈录》,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176页。
5. 李少白:《中国电影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266页。
6. 贾樟柯著、万佳欢编:《贾想I : 贾樟柯电影手记1996—2008》,台海出版社2017年版,第43页。
7. 戴锦华:《雾中风景》,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199页。
8. (美)白睿文编:《电影的口音》,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1年版,第113页。
9. 贾樟柯、万佳欢:《贾想I : 贾樟柯电影手记1996—2008》,第154页。
10. 王雪璞,“重提一种‘间离’的美学”,《当代电影》,NO.319/2022年第10期(2022/10),P26。
11. 陈犀禾,“历史的根与当代意识”,《当代电影》,1985年第5期。
12. “飘在世界中——贾樟柯专访”,《成都晚报》,2005年4月6日。
乌兰巴托在下雨。
贾樟柯的风格一旦确立,就很好拍了,这个片子就是在世界公园随便拍一下,看得也昏昏欲睡了,已经没有之前看小武那种感觉了。
A / 或许创造了一种将图像置入图像、将电影置入电影的最不空洞的方法。谁能想到我会在科科这里为小津安二郎流泪呢……
本片中的涛先后穿了印度纱丽、空姐制服、透明雨衣、白色保暖内衣、日本和服、婚纱、军大衣,我觉得这绝对是贾樟柯的性幻想大合集……
你的世界 她世界
难看
几度与北京世界公园错过, 下次再去北京怎么着都得去一次.
离开汾阳的第一部电影,在这之前,世界存在于流行歌曲、电视机里,繁荣而浪漫,而当世界真的来到眼前,它只是一个个冰冷的建筑、名词、概念,它们因为什么,为谁存在?反正不是为剧中的人们。在赵涛的爱情幻想破灭之后,她反而穿上了婚纱,但现实里的她,只能披上塑料雨衣。一种更概念化的创作,但并不成功,部分片段让我如坐针毡。
能搞错的全搞错啦!
你是拍给人看的?
这是个人造的世界
那么多人一起看,我居然昏昏欲睡……虽然坚持到了最后一分钟却真正不知所云,就算要表达几层世界有必要一看手机就冒动画么?还是说这是什么先进的拍摄手法?人生啊,真是不明白……谁有创可贴?
和前妻观看 嘿嘿 遥远的大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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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北京还有这样的地方
乌兰巴托的夜!
现实感,虚无感,外地人在大城市的生活,不同思想人生的碰撞挣扎和坚持。来自现实的阵痛。
在第四部长片中,贾樟柯探索了形式上的丰富化,世界公园的明喻与粗陋的flash动画让影片显得有些直白,但在对时代的截取与小人物的叙事上,依然有呼吸自如的精准。从他们瓶口般狭小却不无微光的角落里,可以提炼出浮梦般的现实、萧瑟的幻想与无奈的挣扎,一种比命如草芥人若蜉蝣更让人叹息的愁肠。
世界之窗仿若人生的新起点,人在疏离,时代在变迁,心却暗流涌动。故事流于表面,赵涛的表演墨守成规,贾樟柯这次拍砸了。
世界是不是你想象中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