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多瓦继续拍片子,这个世界是值得期盼的。
他擅长拍女人的故事,但是也讲男人的故事。
说男人的故事的时候,让我觉得总是在说他自己,说女人的故事的时候,感觉他总是在说他母亲。
似乎是在重复,却却不让人腻烦。
所谓风格,就是嵌入其中,又能发扬光大。
昨天晚上忙完工作,发现只有一个在智利首都圣地亚哥的郊区的电影院10点40还有一场。
我打车前往,经历了一些完全不知道的区,南美洲是冬天,呼呼的风吹。
售票处的小哥哥昏昏欲睡,我买票的时候,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在买。
我赶到放映厅,门口的卖爆米花的都开始收拾东西了。
我推开门,发现一个小哥正在打扫为生, 我说我可以进去坐着吗,我有点害怕外面。
小哥说好。
小哥扫完地说,我要关灯了,你害怕吗。
我说没有关系,你关灯吧。
他说,我陪你坐一会儿吧,一会还有几个观众要来。
阿莫多瓦说,女人的故事都是以喜剧结尾,而男人的故事是以悲剧结尾。
但是这一次,故事是一个喜剧。
阿莫多瓦从来不回避人生的痛苦和低沉。
这个故事甚至有点烂俗和狗血,但是阿莫多瓦的那个故事不是烂俗的呢。
回归里的佩内洛普杀掉自己的夫妻,对她说你的男护士强奸昏迷的女病人,关于我母亲的一切里每一个情节都是奇怪的。
剧中Salvodor(班德拉斯饰演)的保姆说,"在这里,一切都很奇怪”。
对了,一切的故事在阿莫多瓦的电影里,都觉得诧异,但这种吊诡的情绪之下,却一切都可以保持感同身受。
佩内洛普在剧中演技大赞,只要去过西班牙,就让人觉得她就是这样的西班牙女生。
苦难中的坚强,坚持原则又淡然面对生活的挑战。
在生命的晚年,Salvador寻找生命的平静,寻找生命残存的美好,通过毒品来让自己生活质量提高,为了交换到毒品的来源交出自己的作品,却吸引到了早年的爱人(英俊逼人的阿根廷人Leonardo啊),一晚叙旧之后,Salvdor决定不再依赖毒品,重新振作。
生命在绝地反弹之后又让他偶然间想了最初的爱人。
让我欣喜的是,故事虽然也跟《不良教育》非常类似,同样是少年的教会唱诗班,同样的是年轻的绝望的启蒙的恋爱,同样的是作家和电影行业,同样是Galicia的少年,却没有乱伦,没有欺诈,没有阴谋。
一切都是美好的,少年时代的真诚得到了回报,青年的时代的恋爱得到了回报和认可。
故事的最后,Salvador也salvar(拯救)了自己。
一个美好的故事,穿越了年轻时候可怕的故事情节,故事虽然仍然质感十足,但却不再流于边缘。
一帧一格都精致极了。
老安东尼班德拉斯的穿着风格真是大爱,一切都让人觉得,人间值得!
《痛苦与荣耀》是西班牙导演阿莫多瓦的半自传电影作品。
电影讲述了关于经受过岁月洗礼的西班牙电影导演萨尔瓦多·马洛的故事。
他已近晚年,当身体的病痛与精神的空虚让他无法进行导演工作时,他经常把自己投入水中,回忆过往,试图用窒息的感觉来缓解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重温往日的荣耀或许可以治愈自己。
在此过程中,他开始回想起1960年的童年生活、1980年在马德里与初恋相遇分开以及如今对已过世母亲的怀念。
三条支线穿插在一起,感受着萨尔瓦多人生的遗憾与释然,感受着爱情、亲情的人生百味。
电影色彩色彩从影片的开场便是浓郁的,表现了西班牙特有的浓烈与热情。
字幕呈现的方式,如同打翻了的调色盘,对视觉进行强烈的冲击。
电影的调色风格则以高亮度、高饱和度为主。
影片通过对人物服饰的色彩搭配,将内心情感和欲望外显为服装色彩。
比如萨尔瓦多与旧恋人重逢的那场戏,刻意换上深蓝的条纹T恤,表明两人感情是理性和冷静的。
此外,电影巧妙运用色彩转换过去与现在的时空。
过去的时空中,整体色调较为纯净,且场景以外景为主,亮度更高,轻松且富有诗意。
在清澈的溪水边,母亲和女邻居们的欢声笑语,在芦苇丛上晾晒的洁白被单,混和着动听的西班牙民谣,展现了动人的乡间风情画面。
现在的时空中,整体色调较为艳丽,且场景多以内景为主,亮度偏低。
电影用瑰丽的色彩艺术性表现关于萨尔瓦多晚年的各种病痛和焦虑:因为无法弯腰系鞋带而被搁置的漂亮鞋子和总会被食物噎着,进而只能把蔬菜做成菜泥,不动声色地描绘出他被病痛折磨的力不从心。
示弱的男性形象电影展现的萨尔瓦多不是一个聪明博学的导演,更多是一个困于病痛与年龄的普通老人,而这个老人也只是比别人多了一些偏执和热爱。
萨尔瓦多就像社会的弃儿,他们的欲望,性与爱无从投射。
自从他做了腰椎关节手术后,背的上半部完全不能动。
同时,从他上下出租车的时候、捡药片用枕头垫在地上的时候等等也展现出他示弱的男性形象。
精神的不安和焦虑更让他雪上加霜。
这些细小琐碎、微不足道的日常,将生命里那些遗憾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
男人也会脆弱,而且它恰恰展现得是一个人的脆弱,与性别无关。
没有选择展示强大和智慧,却选择了展示遗憾、困境和脆弱,这必然需要足够的坦诚和勇气。
男人可以不伟岸坚强,可以犹豫,可以纠缠在一段过往的爱情里,对初恋念念不忘。
当一个男人真诚地袒露了自己的内心,其实就消解了很多性别中的刻板印象,反而增进了彼此的理解。
与过去和解当萨尔瓦多得知自己32年前编导的旧作《滋味》重新上映时,他重新审视了这部片子。
自从首映以后,他再也没有看过,因为他不喜欢这部电影,他觉得电影主演没有按他的意图来演而毁了这部作品。
32年后再看这部片子,他却发现演得比以前更好。
当然,是他自己变了,是岁月让他变得平和宽容,让他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种种过往。
于是他决定去找男主演,他们自从电影首映式以后就闹掰了,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
他想借这个机会与男主演和解,同时也与他们共同的作品和解,与32年前固执的自己和解。
当萨尔瓦多得知费德里克已经回归正常生活,戒掉了毒品,有了妻儿,他们像老友重逢一样拥抱寒暄、互说家常,多年的别离让他们常常是欲言又止,脸上带着微笑却又时不时眼眶湿润。
他们都克制了自己的欲望,激烈地拥吻互道再见,但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萨尔瓦多决定为这段感情补上一个结局,开始戒毒并正视身体疼痛,去做了手术。
萨尔瓦多虽然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里,但母亲一直都在鼓励他,支持他的学习,强迫他去神学院读书。
母亲从来都不为他感到骄傲,他为没有成为母亲心目中的儿子感到痛苦。
年轻的萨尔瓦多逐渐疏离了母亲,母亲想要和他一起住,照顾他的生活,他却选择逃离母亲去马德里。
然而,母亲的去世却也成了萨尔瓦多最为遗憾的事情,他为没有实现答应母亲病逝前送她回故乡的承诺而充满愧疚。
他住在母亲去世之前的房间里,桌子上还有两个人的黑白合照。
随着剧情推进,他逐渐与记忆中的母亲和解。
最终他不再沉溺于过去的执著和悔恨中,重拾对艺术创作的信心和动力。
与别人和解的真正内核,是与自己的和解。
当萨尔瓦多对恋人和亲人有了更深的理解时,他便成为一个不再难为自己、学会爱自己的人。
失落与成长共生电影探索了片中主角心中关于亲情、爱恋欲望与生老病死的故事。
亲情、爱情和友情,无论曾经多么海誓山盟,总有摇摇欲坠的时刻。
亲人、朋友、事业以及一切旧爱新欢终将渐行渐远,陪伴到最后的,只有一生的回忆。
身心伤痛、母亲的离去、爱情的悸动、曾经的那些伤心难过,随着时间流逝都将成为往事,都化作如今云淡风轻的挥洒自如。
如同电影的结局中,萨尔瓦多在历经一切的创伤以及放下了过去的后悔与遗憾后重新出发,与自己的身体、回忆和情欲言和。
他又重新开始工作,同时构建出戏中戏的双重镜像,感叹戏里戏外皆是人生。
痛苦和荣耀,在时间长河中洗礼过后,如诗般温柔美好。
不管是痛苦还是荣耀,唯一能治愈人生的,也就是这些东西。
《痛苦与荣耀》这部影片本身巧妙地模糊了电影与真实的界线。
而阿莫多瓦在面对自己的人生时,用一种最温柔坦白的方式自我释放,剖析内心回头观看自身的故事,将挣扎失意的部分放大,却也不忘感恩事业巅峰的时刻。
阿莫多瓦还是选择用电影造了一场梦。
结果并不是最重要的,经历才是人一生中更为宝贵的财富。
随着人们年龄的增长,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各方面的老化,曾经的矛盾与不解一点点被消化,留在心中的大部分都是美好的东西,时间足以让人们与所有和解。
不管面临的是如今的痛苦,还是过去的荣耀,只有更多的共同经历,才会有和解的可能,才会诞生真正的勇气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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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痛苦与荣耀》已经好些天了,我试图写下些什么,却擦擦写写无法成文。
一想到它呀,那种感觉好比胸口中了枪,牵扯着心脏的神经让人痛到泪流。
每每忆起,感觉自己也跟着阿莫多瓦一起老了,任凭时间如流沙般在故人的指缝间流逝。
我对阿莫多瓦的爱,情不知所起,却一往情深。
或许是从《欲望法则》开始吧,我被阿莫多瓦电影画面中的浓烈的色彩深深吸引,那是多么馥郁而醇厚的背景,仿佛毕加索的版画,彰显着西班牙的奔放与自由。
而在这片自由的背景之上,更让人震惊的是电影的内容。
《欲望法则》里两个男人阳刚的狂放的爱被阿莫多瓦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那对于年轻、炙热的肉体的痴迷一幕幕,仿佛冲刷着我年轻的心,毕竟这部电影和我和出生年份一样。
那是1987年,班德拉斯对爱人说,“我怀疑,你是否还能找到这样的爱,像我对你这样纯洁的爱。
”自此以后,阿莫多瓦成为我最爱的同志导演,他涉及同性题材的创作,比欧容早了十余年。
他是现代的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和德雷克·贾曼,甚至已有超过他们的成就。
《欲望法则》自己说自己的故事,难免矫情,将自己的软弱呈现出来的缴械投降,那是一种把自我私密剖开展示的决绝,一种飞蛾扑火的勇气。
仿佛圣塞巴斯蒂安的殉教,任万箭穿心,却如沐圣光。
《痛苦与荣耀》也如是。
这是阿莫多瓦的第21部长片,因和费里尼的《8 1/2》结构类似且带有自传性质,或许本片也可以被称为阿莫多瓦的《20 1/2》。
《痛苦与荣耀》与阿莫多瓦众多作品互文呼应,串联起《欲望法则》、《不良教育》,被誉为阿莫多瓦自传的三部曲的终章,它说的是他迟暮的人生。
《痛苦与荣耀》的片头用动画展现了身体的各种疾病,那些身体的疼痛被一一列举,它像一把刀,扎入年近七旬的阿莫多瓦的身体,他说:“如果痛苦把你的背切开,你便再也无法变回原来的样子。
” 这是他艰难的晚年。
偏头痛、耳鸣、胃溃疡:像电影男主角萨尔瓦多一样,病痛缠身的他喜欢在夏天静坐在游泳池的水底,通过这样的冥想来缓释痛苦,以求身体的宁静。
阿莫多瓦说,他不仅像萨尔瓦多一样病痛缠身,背上也像他一样有手术留下的伤疤,他不得不像萨尔瓦多一样僵硬、小心地起立和坐下。
然而他不想自怨自艾,因此仅仅通过片头的一分钟便交代了一切,转而开始讲述萨尔瓦多的三段故事。
萨尔瓦多的三段故事,讲述的仿佛是阿莫多瓦的三段回忆,每个故事我们都能看到他以前作品的影子。
有过错,但没有错过在阿莫多瓦的第一个故事里,萨尔瓦多为了追缅自己曾经的爱人费德里克,不惜将自己的剧本《上瘾》交出让别人担纲主演。
这一情节和《不良教育》惊人相似:男主角同样是导演和演员,同样争执于鸠占鹊巢的剧本。
而在《欲望法则》里,男主角也是个导演,他也试图把自己变性“姐姐”的故事拍成电影。
阿莫多瓦坦言,自己的很多经历和萨尔瓦多的很类似,但是当他陷入这个故事里,他便模糊了真实和创作的界限。
他还说,之所以选择班德拉斯做男主不仅因为他经历了电影中80年代的那些阿莫多瓦经历过的重要事件,他也能深刻地理解疼痛:班德拉斯在两年前也因心肌问题三次躺在手术刀下,那种生命随时可能被疼痛夺走的危机感他能够感同身受。
而在萨尔瓦多马德里公寓里挂的画作,其实都是阿莫多瓦自己的,之所以他喜欢这些鲜艳的色彩,是因为他的童年晦暗无光,直到20岁后他来到了马德里。
弗朗哥政权结束后的马德里新潮文化运动才将自由带给了阿莫多瓦,赐予了他新生。
那些鲜艳的画作便是他对“波普”那个色彩爆炸时代的记忆。
《上瘾》是一个话剧,阿莫多瓦的电影里话剧层出不穷,不管是《对她说》里的话剧《缩水情人》,还是《关于我母亲的一切》里的话剧《欲望号街车》。
阿莫多瓦喜欢用戏中戏的手法去解构故事,《痛苦与荣耀》里的《上瘾》,其实是阿莫多瓦对于表演的诠释:“只会哭算不上好演员,懂得克制眼泪才是好演员”。
电影里的萨尔瓦多曾经深深爱过费德里克,多年后依然珍藏着那份感情,即便费德里克曾经深深伤害过他。
两人曾因毒品分道扬镳,而在萨尔瓦多的晚年,他疼痛难忍时却也以身试险,但这已经说不清究竟是为了止痛,或者是为了体验费德里克曾经的感觉。
然而那种失去身体和记忆的痛都在这一部话剧里被呈现到极致:阿尔贝多和费德里克的泪,都是萨尔瓦多和阿莫多瓦的。
阿莫多瓦说,在自己疼痛难忍的时候,的确也想过食用海X因来止痛。
在八十年代他也见证过不少亲爱的朋友因为吸食海X因去世。
在人生的旅途上,在爱情的征程上,谁不曾犯过错,然而幸而有些人仍活着,仍记得那些深刻的感情。
于是当费德里克回到马德里,给了萨尔瓦多深深的吻,热烈如《烈焰焚币》的焚心之火,也烧出了观者因时光荏苒而无法抑制的泪,那感动于岁月的无情,更感动于他们这一次,没有错过。
《烈焰焚币》有遗憾,但没有遗忘阿莫多瓦喜欢拍女性,从《濒临崩溃的女人》开始,阿莫多瓦就走上了专注拍摄女性的创作之路,《情迷高跟鞋》、《对她说》、《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回归》、《胡丽叶塔》都是女性题材,阿莫多瓦对于女性敏锐的捕捉可以说是无与伦比的,他电影中的女性都格外坚强、勇敢,面对边缘人依然公正友善,是阿莫多瓦理想和现实中的母亲形象。
因此他的电影也有不少母亲:《关于我母亲的一切》里丧失儿子的母亲,《回归》里两代饱受家庭问题折磨的母亲,《胡丽叶塔》里丧夫丧子的母亲。
在阿莫多瓦的电影里,父亲的形象一直是缺失的,在这部《痛苦与荣耀》里也不例外。
佩内洛普·克鲁兹饰演的母亲,与《回归》里的那个母亲形象很类似。
萨尔瓦多一直从在母亲的鼓励下从事创作,且被给予最好的教育,即便他憎恶童年教会的时光。
母亲的那串玫瑰念珠,居然成了遗物。
萨尔瓦多也因此自责,他没能成为让母亲骄傲的儿子,仅仅因为“他所呈现的是自己本来的样子”,却不是母亲希望的样子。
因此当母亲离开人世,曾经许诺带着母亲回到故乡却痛失时机的萨尔瓦多失声痛哭。
电影中,小萨尔瓦多在母亲的教育下给邻居写信念信。
然而现实中,阿莫多瓦的母亲也是一位给文盲念信和抄写的抄写员。
她于1999年离开人世。
人生总会有遗憾,萨尔瓦多没有来得及带母亲回到故乡,仿佛是阿莫多瓦没能成为母亲的骄傲的遗憾。
所幸阿莫多瓦没有遗忘,《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唱尽了母亲的伟大;《回归》里,母亲“死而复生”;而在《痛苦与荣耀》里,萨尔瓦多终于不再思考死亡,重新开始创作,也象征着母亲灵魂的永生。
生与死在阿莫多瓦的电影里如一曲咏叹调,好似《对她说》里的鸽子之歌,简单而隽永。
《关于我母亲的一切》有迟到,但没有缺席在《欲望法则》里,男主的“姐姐”曾说:她一生只有两个男人,一个是教堂的神父,一个是她的父亲。
这影射着教会的性侵问题。
而《不良教育》则更加直接地控诉,甚至通过谋杀和复仇等极端的手段放大牧师性侵问题带来的伤害。
电影里的这些经历或多或少有阿莫多瓦的所见所闻,在传统的西班牙家庭里长大的阿莫多瓦,童年时就与教徒们一起学习、在唱诗班里唱歌。
于是在《痛苦与荣耀》里,那个有些懵懂却聪慧的小萨尔瓦多,在唱诗班第一次发出如天籁的音符,就注定了他的童年,将是灰暗与晦涩。
在他那灰暗晦涩的童年时代,唯一明亮的一抹色彩,或许就是那个给他带来性萌动的泥瓦匠。
那个燥热的夏日,小萨尔瓦多在床上如临春潮,身体如中暑般体会着燥热的晕厥,那介于病与欲之间的热浪,仿佛一场梦,又似乎是一场性的觉醒,在小萨尔瓦多的心里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此后的每一场恋爱,都是它的样子。
那如同春潮般的性觉醒有些划过自己生命的人,就这么匆匆离去了。
然而曾经的邂逅,那短暂擦亮彼此人生的火花,仿佛却一直在心底的角落里微弱地燃烧。
若干年后偶然遇见,才发现那些没有来得及说的话,虽然迟到,却从未缺席。
那一团心火便重新有了燎原之势,好似那一幅象征着爱情萌芽的画,兜兜转转,却殊途同归。
五十年,也不过是弹指之间。
时光啊,有时候很无情。
阿莫多瓦年近七旬,已经拍了21部长片,六次争夺金棕榈,却从未问鼎。
1999年他败给了达内兄弟的《罗塞塔》,那一年他拍了《关于我母亲的一切》;2006年他败给了肯·洛奇的《风吹麦浪》,那一年他拍了《回归》;2009年他败给了迈克尔·哈内克的《白丝带》,那一年他拍了《破碎的拥抱》。
如今他败给的三位导演都加入了双金棕榈俱乐部,而他却没有放弃,还在用他的热情去演绎,让观众一次又一次流着眼泪、笑出声来。
这好比陪伴着阿莫多瓦电影成长的班德拉斯。
1982年,班德拉斯第一次在阿莫多瓦的电影《激情迷宫》里出镜,此后在阿导的21部长片中,总共担纲7部电影的男主角,可以说是阿莫多瓦一手培养了班德拉斯。
班德拉斯之后在好莱坞名声大噪,成了西班牙性感符号,也像阿莫多瓦一样逐渐步入晚年。
37年后,他终于凭借《痛苦与荣耀》摘得戛纳影帝,这个奖虽然迟到了,却最终没有缺席。
那一个三十年后重逢的吻;那一串母亲留下的玫瑰念珠;那一幅穿越半个世纪来找自己的画像;那一个夏日里男子俊美的身躯;那一幕停格在车站里的戏中之戏:它们已经远远逝去,再也不会回来,却无比清晰地活在了你的记忆里。
“我爱你,太美好,时间会知道。
” 看完阿莫多瓦的电影,我慨叹光阴似箭、人生苦短。
人们终其一生,不过是为了收集深刻的记忆。
我又不免有些羡慕、有些妒忌,人生要有多少运气,才能像阿莫多瓦一样在迟暮之年回望:有过错,但没有错过;有遗憾,但没有遗忘;有迟到,但没有缺席。
毕竟,长情如你,时间会珍惜。
看死君:在很多人看来,无缘戛纳金棕榈,或许是阿莫多瓦2019年的一大遗憾。
假如他还年轻,或许这份遗憾也不至于那么强烈;但阿莫多瓦真的老了,即将步入古稀之年的他,要想再拍出一部集大成之作,绝非易事。
然而,拿不拿金棕榈真的对他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但或许更多只是影迷们的臆想罢了。
至少从《痛苦与荣耀》这部电影本身来看,阿莫多瓦这一次并没有刻意投戛纳所好,而是努力回归自身,潜心于灵魂深处真正想倾吐的“痛苦与荣耀”。
他固然老了,但他并没有变,他依然还是当年那个“专心做自己”的佩德罗·阿莫多瓦。
时隔数月,当更多影迷得以看到《痛苦与荣耀》之后,关于“这部电影被过誉”的说法也越来越多。
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相比我们心目中那些色彩斑斓的阿莫多瓦电影,这一次似乎实在太不阿莫多瓦了。
但细想来,这恰恰就是阿莫多瓦在人生的这一阶段“赤裸裸地坦诚自己灵魂”的勇敢表达。
想起一句话,或许很适合替阿莫多瓦“反击”:我也曾年轻过,但你有老过吗?
作者| 柯瓦斯基影片《痛苦与荣耀》是西班牙导演阿莫多瓦于2019年推出的新作。
从内容上说,这是一部不那么“阿莫多瓦”的电影,而在叙事风格上,它依然很“阿莫多瓦”。
纵观大多数的阿莫多瓦电影,往往充满刺激性的、吸引眼球的商业包装:谋杀、背叛、人性阴暗面、强jian、露骨的sex场面、社会边缘人、变性人等。
而这些“重口味”的内容,在《痛苦与荣耀》中却难觅踪影,这里更多是对童年的温馨怀念、对母亲的愧疚、对朋友的谅解、少年时期性的萌动、对恋人的美好情感、对电影的热爱、老年的病痛等等,这样一些缺少刺激性的生活断片。
然而,这些看似并不算新鲜的内容,却以其真挚、温情、坦率而感人至深。
同样在叙事形式上,本片集阿莫多瓦的艺术手法之大成:回忆和现实的双线叙事;片中片的结构形态;构思新颖的动画解说;简洁凝练的导演手法。
就内容层面来看,《痛苦与荣耀》无疑是一部怀旧的温情电影,它是逐渐步入老年的阿莫多瓦导演对自我人生的一次总结,它虚虚实实,算是一部半自传电影。
甚至在部分影迷心目中,这是独属于阿莫多瓦的《八部半》。
当然,这样的类比其实对阿莫多瓦不太公平,毕竟《八部半》早已名扬天下,而《痛苦与荣耀》还亟需时间的考验。
与费里尼导演的《八部半》一样,《痛苦与荣耀》的主人公也是电影导演,也同样陷入了创作和个人生活的“瘫痪状态”。
但有所不同的是,《八部半》意在揭示西方社会的人的“异化”现象,剖析西方现代知识分子所面对的种种现实矛盾和精神危机。
而《痛苦与荣耀》固然也展现了主人公的病痛和精神危机,但它更主要表现的是沟通与谅解、爱情友情亲情的美好,以及如何从颓废中奋起。
阿莫多瓦收起了过往电影中对人性阴暗面和社会罪恶的批判锋芒,而转向那些生活中的美好事物,唱出一曲温婉动人的颂歌。
对导演来说,电影中的有些情节和情感是很私人化的,他正是借电影这个酒杯浇自己心中的块垒;然而它同时又具有普遍性的意义,能打动千千万万来自不同地域的影迷。
影片中的主人公萨尔瓦多基本是导演的自画像。
他幼时聪慧听话,曾经教文盲的邻居大哥算术和识字。
在窥见健美的男性裸体后,他又萌发了同性癖好。
他渴望学习,厌恶牧师职业,热爱电影。
他拼命工作,努力成为优秀的电影导演。
在他的生命中,注定绕不开甜蜜而忧伤的同性恋爱,后来又深陷于毒品不可自拔。
他那没有规律的生活,使他早早拒绝与母亲同住,直到母亲生命暮年,他才对此深情忏悔。
而由于长期拼命工作,同样悄然步入晚年的萨尔瓦多,则病痛缠身、心情抑郁,无法专心创作。
对于萨尔瓦多来说,电影便是他人生中全部的意义。
于是,他又跟过去失和的演员复合,并且挣扎着从颓废与痛苦中超拔出来,直到恢复往日的工作能力。
在短短的两个小时里,阿莫多瓦将他一生的主要经历都浓缩在胶片里。
影片在过去和现在两个时态之间自由切换,从而呈现出导演这些年来的人生历程。
采用这种现实和回忆同时推进的叙事策略,不仅能一改平铺直叙的平板乏味,更能有效调动观众对剧情的组织与思考,变被动灌输为主动审视。
而片中片的叙事结构,在叙事艺术(文学和电影)中也早已屡见不鲜。
文学上的例子有法国作家纪德的《伪币制造者》,小说里爱德华这个人物也在写一部小说,而小说的名字也叫《伪币制造者》。
纪德在《伪币制造者》中所描绘的人物和故事,正是小说中的人物爱德华所经历的生活事件。
电影上的例子有英国电影《法国中尉的女人》,某摄制组来到海滨外景地莱姆镇,拍摄新片《法国中尉的女人》,扮演女主角的安娜和扮演男主角的迈克一见钟情。
与此同时,摄制组拍摄的电影是个发生在维多利亚时代的爱情故事,出身贵族的查尔斯在莱姆镇考察时,爱上了平民女子“法国中尉的女人”。
《法国中尉的女人》回到《痛苦与荣耀》,犹记得影片中有一场很重要的戏剧演出,是由主人公的朋友艾伯特排演的《瘾》,但这出戏剧却是主人公萨尔瓦多写的。
这是他的内心隐曲,他的假面告白,他的狂热恋情,他的沉沦堕落,以及他对电影宗教徒般的爱。
作为故事中的故事,话剧《瘾》是主人公萨尔瓦多的心灵独白,和画外音一道,它开拓出一片丰富幽深的内心世界,深度刻画了主人公的形象特征,也让本片成为导演阿莫多瓦“最真诚、最深情、最私人的作品。
”
迥异于其他阿莫多瓦电影,《痛苦与荣耀》无疑显得更为朴实无华,也更真挚深情。
影片中那一个个动人的生活细节,也时刻拨动着观众们潜藏于记忆深处的柔情。
比如为了表现处于病痛和抑郁中的老年萨尔瓦多,导演只安排他闭气潜入泳池的镜头,忧伤的音乐加上蓝色的池水,主人公的境况便已然不言自明。
比如,童年时的萨尔瓦多总是跟在妈妈身边,看女人们在河边洗衣服,倾听她们的歌声。
明媚的阳光,河中的游鱼,寥寥数组镜头,便传达出童年的幸福。
影片中给人印象深刻的细节比比皆是,彰显出导演观察和提炼生活的大师级水准。
而男主角安东尼奥·班德拉斯的卓越表演,同样为影片的成功提供了保证。
他的表演细腻准确、有层次、富有激情。
面对病痛抑郁的折磨,他易怒、疲惫、绝望;面对母亲病危,那种愧疚、温情和不舍,令人潸然泣下;和旧时恋人重逢,他由衷地表达喜悦;路边偶遇大牌明星,他的不自信、羡慕以及不甘,种种复杂情绪难以言表。
安东尼奥成功地刻画了一个拥有复杂性格和深邃灵魂的电影导演,戛纳电影节授予他最佳男演员,无疑是实至名归的。
虽然阿莫多瓦又一次与金棕榈失之交臂,但在影迷心中,他依然是那个无冕之王。
纵观大多世界级的名导,年龄似乎从来都不是创作的限制。
也许,对于即将年满七十岁的阿莫多瓦而言,这部电影《痛苦与荣耀》既是一个总结,也是一篇宣言。
结束了上一个阶段,就该期待下一个高峰的来临。
作者| 柯瓦斯基;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编辑| 骑屋顶少年;转载请注明出处
“我对电影的概念总是联结着夏夜的微风,只有夏天我们才看电影。
巨大的一面墙,刷成白色,电影就投映在上面。
我尤其记得那些有水的电影:瀑布,沙滩,深海,河流,或是泉水。
光是听到潺潺的水声,我们这些孩子就忍不住想撒尿了。
于是我们就地撒尿,就在银幕两侧。
童年的电影院,闻着永远是尿味,还有茉莉花香,还有夏日微风的气息。
”
©️[痛苦与荣耀] 当一个功成名就的导演开始不断回念起昔日时光,即使是再张狂浓烈的人也一定会温柔起来。
阿莫多瓦就是这样的,[痛苦与荣耀]是他的第21部作品,在即将迎来70岁生日之际,他拍出了这部回忆半部人生的自传式电影。
[痛苦与荣耀]是关于怀恋的。
那些错失的人、那些未成就的作品、那些离散了的初恋悸动、那些自由美丽的记忆,关于母亲、关于河流、关于晕眩着的性觉醒,都在年老的刺骨疼痛着的身体里、在半梦半醒间重新被忆起。
©️[痛苦与荣耀]海报诚挚、私密,虚实交错,“这是我自己的故事吗?
不是,也是。
”阿莫多瓦如此说道。
[痛苦与荣耀]里,童年居住的洞穴是虚构,关于水的记忆是真实,泥瓦匠描下的水彩画是虚构,突如其来的悸动是真实,80年代痛苦又美丽的初恋是真实,而今深受疾病折磨也是真实,力不从心的创作仍然是真实。
所以有人说,对一个不了解阿莫多瓦电影的年轻影迷来说,如果想要入门阿莫多瓦,甚至无需费力地看完他全部20部电影,从[痛苦与荣耀]入手就好了。
01[痛苦与荣耀]一开场就和水有关。
安东尼奥·班德拉斯饰演的导演萨尔瓦多悬浮在泳池内,他身上一条横贯肉身的细条刀疤在水中清晰浮现。
那是他接受脊柱手术留下的疤痕,在后面的自白里,他告诉观众自己常常整个后背疼得无法动弹,从此明白了他的人生是围绕着这跟脊柱运转的。
©️[痛苦与荣耀]此外,还有失眠、慢性咽炎、耳炎、胃食管反流、消化道溃疡、突如其来的抑郁...“痛苦与荣耀”中的痛苦一词和身体疼痛相关。
和主角一样,阿莫多瓦这些年也在经受着各种各样的疼痛袭来。
把身体浸在水中,是治疗,是疗愈。
也是一幅生命的画面:即便我们在水下的时候,生命也仍旧在延续着。
紧接着,电影的镜头从泳池来到了一条昏黄的河边。
那是童年记忆里的那条河,河水泛黄,母亲穿着大花纹衣服、戴着草帽在河边洗衣服。
©️[痛苦与荣耀]“我”就伏在她的背上,“我”用棍子戳着河里的“小肥皂鱼”,母亲和姐妹们唱起了欢快的歌“一直在你身旁,一直在你身旁”。
阿莫多瓦在采访里说:游泳池的水让我又想到了另外一种液体,我母亲洗衣服的那条河。
我至今都记得母亲在河边洗衣服的样子,和其他女人一起边洗边唱歌。
虽然洗衣服很辛苦,但那种气氛就像是在庆祝什么事情一样。
洗衣服的肥皂是用食物脂肪做的,碰到水之后就会凝块,然后小鱼会游过来吃。
我真的很怀念那条河。
——阿莫多瓦也或许因此,这个在水边长大的小孩才会对那些有水的电影一直念念不忘。
瀑布,沙滩,深海,河流,或是泉水,他都多一份格外的念想。
©️[痛苦与荣耀]所以他的电影里也常有水,[不良教育]里,是神父带着小孩们去水边郊游。
伴着吉他声,男孩轻盈灵动地唱着歌:“月亮河/常在我心头/我不会随波/肆意漂流/起伏的河水/起伏的月光/边流边唱/河水与月光。
”他看着其他男孩子们跃入河中,在河里嬉戏打闹,青绿色的水纹,白色的浪,还有赤裸的小麦肌肤,构成了那个夏天关于水的记忆。
©️[不良教育]河边还有,关于人生转折的记忆。
唱着歌的男孩在水边,被神父性侵。
阿莫多瓦1949年出生在西班牙贫民区La Mancha的一个小镇,这是一个极端男尊女卑的环境:男人什么都不必做,女人则要负责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从小,他的身边伴随着的就是这些即使在困苦环境里也坚韧能干的女性。
8岁时,阿莫多瓦被送到西班牙西部卡塞雷斯市的一所宗教寄宿学校学习,也是在那里,他度过了和[不良教育]里一样被神父性侵的黑色童年。
©️[不良教育]里的教会记忆幸好还有电影,卡塞雷斯市有一家电影院,那里成了幼时的阿莫多瓦的避风港,“电影成为我真正的教育,比我从牧师那里学到的要多得多。
”[痛苦与荣耀]里的童年,其实一部分是被美化过的纯净幻想,蓝天清水、纹理斑白的墙壁和晾衣绳上飘动的白床单,还有有着健硕美丽肌肉的邻居泥瓦匠,带来热浪般的人生最初悸动。
©️[痛苦与荣耀]带来最初悸动的邻居瓦匠而黑暗的部分,困顿辛苦的部分,无力呼喊的教会部分,在同样有着自传色彩的[不良教育]里。
02“我是在一间挤满人的厕所里认识马塞洛的,那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可就是那个夜晚,在一次偶然的碰触之后,我发现我喜欢那个男孩。
我们在床上度过了整个周末,当我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
我们已经无法离开彼此而活。
那是1981年,马德里是我们的。
”[痛苦与荣耀]里的另一段故事,来自于戏中戏的独白剧本《瘾》,他对爱人的瘾,爱人对毒品的瘾。
©️[痛苦与荣耀]作独白表演导演的替身(的替身)在舞台上作独白表演,眼里噙满了泪水,却是极为克制隐忍的讲述,那些动人的回忆没有影像,只有语言。
“我记得哈瓦那的海滨大道,它的白天和黑夜,哈瓦那旧城伴着一刻不停的鼓点温柔地跳动着。
我记得墨西哥城,马塞洛和我醉醺醺的,听着恰薇拉·巴尔加斯唱着《我的挚爱之夜》。
”可是,爱却无法战胜瘾。
“我以为我对他的爱能战胜他的瘾,可并非如此,爱并不够,爱或许能移山倒海,却不足以拯救你爱的那个人”。
©️阿莫多瓦在[痛苦与荣耀]作独白表演幕后80年代,是阿莫多瓦的青年期,活得激烈而自由,是这十年他的主题音符。
很难说清楚《瘾》的细节究竟虚实几分,但阿莫多瓦的确在80年代经历了一段难忘的初恋,并在后来一直深刻影响着他。
17岁时,他就背井离乡来到马德里,立志成为一名电影制作人。
对电影,他几乎全靠自学成才,没有机会时,他在电信公司担任行政助理蛰伏了10余年,终于在80年代迎来了曙光。
©️可爱的阿莫多瓦
©️阿莫多瓦年轻时《瘾》里对80年代的自白说:“那时的我活得无比激烈,攥写晚间报道、参加音乐节目,在一个恶搞性质的朋克乐队当主唱,为我的第一部电影做准备,摄制、首映、这部电影取得了成功,我又写了第二部,拍了出来。
我做着无数件事,觉也不睡”。
这里说的是他早期的两部电影[烈女传](1980)和[激情迷宫](1982)。
1975年,佛朗哥在西班牙的专制政权走到了末路,西班牙迎来了民主时代的开端。
西班牙青年们在这个变革期交出了一份文化爆炸般的丰富答卷,这就是“新潮派”电影运动。
科幻、恐怖、性倒错、同性、cult片、黑色电影......随着电影审查和拍摄许可制度的废除,一大批或聚焦城市现实,或进行独特观念表达的新导演、新电影应运而生,而阿莫多瓦就是其中最响亮的名字。
©️[烈女传]艺术海报当他携带着[烈女传]和[激情迷宫]两部作品震惊影坛,成为“新潮派”的龙头代表时,也标志着一大批吸取着波普艺术养分的地下青年们开始走到主流文化中来。
拿着8毫米摄影机拍摄短片、组织简陋的地下放映、与当时活跃在马德里的一群造型艺术家厮混在一起、为“新潮派”杂志攥写连环画小说...整个70年代,阿莫多瓦一面是电信公司留着长发的扎眼职员,另一面则是地下艺术活动的头头。
©️1985年的阿莫多瓦(左)从佛朗哥统治时期的“一切禁止”到“新潮派”的“万事皆可”,奇情、畸恋、刻奇、坎普,可以说,阿莫多瓦大胆无禁忌的电影风格都来自于这场文化运动以及曾经和地下运动的渊源。
阿莫多瓦是有80年代情结的。
“我们可是在77年,比起你的虚伪这个社会更重视我的自由。
”[不良教育]里,被性侵的男孩在成年后找到神父时这样说道。
[胡丽叶塔]里有一段发生在火车上的疯狂性爱场面,谈及这段情节,阿莫多瓦说它只能发生在80年代,因为现在的年轻女孩不会再去体验那样的性解放。
©️[胡丽叶塔]对80年代的马德里年轻人,结束了40年的佛朗哥统治才迎来80年代,人人都渴望自由、恣意追求自由,所以那是年代自由的一部分。
在[痛苦与荣耀]里导演的家中挂着的画作,本身就是阿莫多瓦自己的,色彩艳丽而炽热,一如他所有的电影色彩本身,因为童年是黑色的,因为80年代是彩色的,历经黑暗,走出黑暗,从伤口中开出彩色的花。
1986年,他和弟弟奥古斯汀合作创立了自己的制作公司,他们的第一部电影便是让阿莫多瓦蜚声国际的[欲望法则]。
©️阿莫多瓦电影海报再之后,[崩溃边缘的女人](1988)、[捆着我,绑着我](1990)、[关于我母亲的一切](1999)、[对她说](2002)、[不良教育](2004)、[回归](2006)......阿莫多瓦一直在拍那些坚韧的女性们,那些奇情却美丽的故事,那些从欲望而生的故事。
女性一直是阿莫多瓦电影里的另一个关键词,[回归]里的五位女主角、三代西班牙女性的命运传奇,[关于我母亲的一切]用包容和爱谅解一切悲哀的伟大女性们,[崩溃边缘的女人]从困境中找回自我、保全了爱的女性...
©️[关于我母亲的一切]用阿莫多瓦的话来说“我的母亲一直就是我的灵感来源”,所以[痛苦与荣耀]里同样有关于母亲的记忆。
当然,还有对欲望的颂扬,有说着“不拍电影,我的人生就没有意义”对电影的赤忱热爱,这些都是贯穿阿莫多瓦创作始终的。
©️[痛苦与荣耀]或许,以前的他有多奇情浓烈,[痛苦与荣耀]里的他显得就有多温柔悲悯。
阿莫多瓦老了,[痛苦与荣耀]无时无刻不在诉说他的老去和疼痛,但又饱含着爱意和希望。
对人类的爱,对电影的希望。
-作者/卷卷毛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破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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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卡洛斯·雷维里戈(Carlos Reviriego)
安东尼奥•班德拉斯和佩德罗•阿莫多瓦在《痛苦与荣耀》片场(佩德罗•阿莫多瓦,2019年)迈克尔·克雷斯基(Michael Koresky)在《电影评论》(Film Comment)2019年9 -10月号专栏中发表了这样的观点:“佩德罗·阿莫多瓦(Pedro Almodóvar)在他最新的电影《痛苦与荣耀》(Pain and Glory)中完全倒向痛苦一方,成为他迄今为止最具自传色彩的作品。
本片的叙事在结构上略显简单,之所以会产生这种印象,也许是因为集编导于一身的阿莫多瓦在创作上向来偏爱从一个具有启示性的中心点出发,然后以离心的方式逐渐展开叙述,盘旋而上,他从来不会在结构上设置明确的开篇和结局。
最为典型的便是他在21世纪拍摄的几部电影,比如《不良教育》(Bad Education,2004年)——该片和《痛苦与荣耀》有着极为密切的亲缘关系——《破碎的拥抱》(Broken Embraces,2009年)和《吾栖之肤》(The Skin I Live In,2011年),这几部电影持之以恒地偏离线性叙事,就好像是在记忆的意识流上随波冲浪。
但是到了《痛苦与荣耀》,阿莫多瓦却改弦更张要尽其所能地做到明确,虽然这是一部虚构的电影,但是我们在银幕上看到的大部分内容都取材自他本人的生活,甚至连家具和墙上的挂画也以他的收藏品作为美术设计的蓝本,还有部分更是直接从他的公寓搬到了片场。
在这部最新的电影中,他通过对自己过往生命的挖掘和梳理寻求自我的净化,继而完成对自我的救赎,可以说阿莫多瓦对自传的诉求已经远远超出了‘照本宣科的记录’。
他的自传更像是对‘你是谁’的问与答。
”去年春天,《电影评论》和这位电影人就他这部极具个人色彩的新片进行了一场面对面的对话。
这篇访谈曾经以摘录的形式刊发于《电影评论》2019年5-6月号。
你经常说很多你想拍成电影的故事会事先在脑海中生成画面,我很好奇《痛苦与荣耀》最初的动机是否与影片结束时的那个画面有关?
这部电影在结构上几乎不像是情节剧,因为将它与你所有其他电影做过比较之后,就会发现它的情节都是现在进行时,没有始也没有终,就像是一次向着记忆之海的跳跃,却在同一时刻朝着不同的方向跳跃。
拍电影总是充满变数。
无论是在写剧本、还是在拍摄或是在剪辑的阶段都可能做出改变。
在拍摄本片的过程中,因为和扮演老年母亲的胡丽叶塔·塞拉诺(Julieta Serrano)合作得非常愉快,所以我临时决定给她加两场戏,这两场戏在最后却成了整个故事的关键,或者说对于塑造男主角的形象、厘清他与自己前尘往事的关系变得十分关键。
这两场戏我都是在拍摄前一个晚上赶工写出来的。
电影中男主角和他老母亲的那几段对话并非来自我的现实经历,但我特别能代入那些场景,因为那些对话已经在我的脑海中实实在在地排演过不知有多少遍了。
现在回头再看,我仍然认为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组镜头,因为它非常准确地表达了从他人的眼光中看明白自己有着一副异样的面貌对于当时尚且年幼的我意味着什么。
在学校里、在家门外、在村子里,在所有地方——人们总是用看待异类的眼光看着你,那眼光中有太多藏不住的冒犯。
这组镜头就是讲的那个。
也许整部电影都是讲的那个。
我一开始以为这将是一部非常伤感的电影。
但是是电影选择了作者,而不是相反由作者选择电影。
每次身上感到异样的时候,我就会跳进水里,但那根本不可能是观众会感兴趣的电影题材。
我已经完成了的20部电影,唯一能够肯定的一点就是它们确实是我发自肺腑想要拍摄的电影,而且正是这一点、不是其他任何东西在引导着我往前走。
电影拍完之后可能引起什么反应我完全没有把握,所以才会对耳闻目睹的一些反应感到奇怪,而那些奇怪的反应恰好突出了电影中蕴藏着丰富的情感。
我很高兴能够和电影待在一起,只有电影才能够给我以抚慰。
佩内洛普·克鲁兹(Pénelope Cruz)和胡丽叶塔·塞拉诺分别扮演萨尔瓦多(Salvador)不同年龄段的母亲。
随着怨气在她的体内日积月累,我们能够看到这个女人的变化。
这种变化是否与你和你母亲的关系比较相似?
我并不是想要描绘一幅关于我母亲的真实肖像。
早在1995年《我的秘密之花》(The Flower of My Secret)中我就已经描绘过我母亲,丘斯·兰普雷亚维(Chus Lampreave)扮演的母亲最接近我想要她在银幕上呈现的模样。
但本片的某些场景和这个角色的某些部分确实来自于她。
我母亲从来没有看过我的电影,她知道自己不会喜欢它们,所以我们之间从来不会讨论我的电影,但她又为我取得的成绩感到骄傲。
她明确指示该如何将她装殓的那一幕绝对是真实的。
每次当她跟我说起自己想要轻装前往那个终点,指示她的儿子一定要帮她把鞋子脱掉的时候我就忍不住要流泪,因为这根本不符合我们拉曼查地区的传统和葬仪。
虽然影片从始至终弥漫着死亡和失去的气息,但影片在如何拨开萨尔瓦多眼前的迷雾方面却仍然充满了神秘感。
死亡的气息是充斥着影片的每一个角落。
但没有放在台面上的是性欲的死亡,在某种意义上这才是萨尔瓦多最真切的感受,而这也是他为什么想要回到童年、回到那个爱欲觉醒时刻的原因所在。
所有这一切都靠着独白戏《瘾》被召唤回来,萨尔瓦多把这个戏交到一位男演员手上,最后却牵出了他那个1980年代的旧情人利奥(Leo),将他带回到了他的身边。
我把戏剧当成了信使,而这本来就是戏剧诞生的原因之一。
我很喜欢安排我的角色走进电影院走进剧场,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过去甚至未来被召唤到眼前。
我们在电影中只能听到部分的独白,但实际上你应该写出了完整的独白吧?
是的。
这个戏最初的名字叫《电影院与种种液体》(Cinema and the Liquids),虽然听上去有点奇怪,但对我来说却有着很实在的含义,因为在我的童年时代电影院闻上去就是有一股尿骚味。
夏天的时候我们都喜欢在露天电影院的银幕后面撒尿。
我就是在那里发现并爱上了电影。
在这部电影中,我把白色银幕立在剧场的中央,就像是立起了一个图腾。
独白戏讲述的其实是一种非常普遍的人生感受,那种不得不和你所爱之人分手的绝望,因为那个爱人在爱你的同时也在毁掉你。
这段独白有一个瞬间似乎与朱迪·加兰(Judy Garland)在《一个明星的诞生》(A Star is Born)中扮演的角色产生了直接的交集,那是我最爱的电影之一。
她打扮成小丑与电影公司负责人就诺曼·梅因(Norman Maine,詹姆斯·梅森[James Mason]饰)的问题进行了一次长谈。
那是一段充满戏剧性的对话,她在谈话中谴责了自己。
她的自责充满了愤怒、苦涩和无力感,因为她向自己深爱的那个人伸出援手却无法够到他,甚至那个人他对自己也已经无能为力。
这种不能相互扶持的无力感正是萨尔瓦多和里奥曾经的困境。
和《痛苦与荣耀》的情况一样,《一个明星的诞生》也与液体这个意象有着紧密的关联——梅因沉溺在酒精里无法自拔,最后终于溺死在马里布海滩的深水中。
我完成《瘾》的剧本之后就决定把它交给一位女演员,请她把它搬上舞台。
就像电影里的萨尔瓦多那样是要匿名吗?
当然。
这就是我想象中的戏剧首演,伪装成一位无名艺术家的作品。
我不想让观众的注意力被阿莫多瓦这个标签带着跑。
我还想验证一下它在舞台上是否真的能够释放出我想象中的情感冲击力。
但是最后这个独白戏却被我搬上了银幕,而且还成为了整部影片的中心点。
当萨尔瓦多说他想要去电影资料馆看看他30年前拍的电影是否还活着时,这句话其实是我的心声,我在内心深处也对自己的作品抱有这样的怀疑。
我从来没有回头看过自己拍的那些电影,两年前你在西班牙电影资料馆为我组织的回顾展是唯一的例外,因为要跟观众对话我才重新观看了修复版的《欲望法则》(The Law of Desire,1987年)。
看到这部电影仍然可以与我们这个时代进行对话我难免也会生出一些感慨。
我感叹自己还是幸运的,因为时光特别善待我的电影。
30多年过去了,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无论人还是事都越来越容易过时。
而我的部分作品竟然可以幸运地逃脱这种命运,虽然我的身体未能幸免于难。
这就是我所有的荣耀和我的痛苦。
你最后放弃去搭建一个1980年代的马德里,而是通过语言、通过戏剧去唤起对那个年代的回忆。
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决定?
我有很多理由做这样一个决定。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在搭建的场景中我可能会被迫去拍摄一个非常戏剧性的时刻,就是萨尔瓦多不得不抛弃里奥的那个时刻,而我根本不想表现那一刻。
那个时代在我之前的很多电影中都已经表现过了。
对我来说真正重要的是本片中的三个男性角色都来自1980年代,来自马德里新潮派文化运动(La Movida)。
他们的感知能力和思维方式都是在那个特殊的时代发展起来的,那是一个爆炸性的时代,从根本上改变了我们国家整个的风貌。
也是在那个特殊的时代他们与性和毒品建立了一种特殊的关系。
即使我没有在实景中重现那个时代,但我仍然认为在我的作品序列中,这是一部在最广泛的意义上讨论了那个时代之于我、之于西班牙意味着什么的电影。
当时你们想象过在30年之后我们会陷入这样一个政治局面吗?
极右翼势力的崛起已经成为一种全球性的现象。
即使在我最可怕的噩梦中也没有啊。
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因为某些人,在美国是特朗普(Trump)、在巴西是博索纳罗(Bolsonaro)、在意大利是萨维尼(Savini)。
正在发生的这些事情实在太可怕了,那么多的自由和我们很久之前就已经取得胜利的社会斗争现在又陷入了真正的危机。
这怎么能不让人感到心碎!
而且类似的情况完全可能会在西班牙上演。
我现在有一种无法摆脱的困扰,就是世界的演变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性可言。
移民们在世界各地所遭受的非人待遇,还有世界各地发生的国际性冲突,这些都让我感到恶心,就好像我们没有从历史中吸取到一丁点的教训一样。
无论是身而为人还是作为艺术家,我都没办法回避这个问题。
这部电影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怀旧之情,这在你之前的作品中是非常罕见的情绪,当然,严格地说应该是在《胡丽叶塔》(Julieta,2016年)和《痛苦与荣耀》之前的作品。
一般来说我并不喜欢围绕着怀旧之情大做文章的电影和书籍,但是这一次我确实没办法回避怀旧。
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但是谁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流淌在这部电影中的怀旧和伤感。
我想这可能和我不喜欢自己现在身处其间的这个世界有关,同时我也不喜欢自己的身体。
哪哪我都觉得不舒服。
我不喜欢我自己,因为我衰老得太厉害,浑身上下都感到疼痛,而我对此却无能为力。
《痛苦与荣耀》是一部关于时间、时间的流逝、以及最后又如何影响我们生活的电影。
这也是一部关于我的记忆如何运作的电影,所以怀旧之类的根本在所难免了。
被岁月日复一日地侵蚀、然后一步一步走向衰败既是我个人身体内部的感受,也是我们外界这个时代下沉的漩涡。
环顾四周,我看到一切都在崩坏——人道主义,对我们这个世界未来的期许,还有建立在真实基础上的真理不是被扭曲就是被无视。
甚至电影本身也在从大银幕上消失,太疯狂了,真是让人郁闷啊。
一直以来我都还算是积极向上,但是现在却几乎找不到前进的动力了。
我希望我们可以生活在另一个时代,这是我发自内心的希望,因为放眼望过去所有地方都是如此黑暗。
我已经69岁了,我再也不能抗拒身体的衰败。
我也没有力量去反抗这个我不喜欢的世界了。
就像萨尔瓦多,你也会担心因为身体状况而无法继续拍电影吗?
这是一种无法忍受的恐惧。
我的恐惧虽然没有萨尔瓦多的那么强烈,但它确实已经盘踞在那里了。
这会是我的最后一部电影吗?
我希望不是。
我现在也不让自己去这么假想,但我马上就要满70岁了,而且我全身的疼痛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拍电影是一件高强度的体力活,必须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
约翰·休斯顿(John Huston)坐在轮椅上拍摄《死者》(The Dead)的画面确实让我感动,但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做到。
这就是我生活在其中的一种恐惧,我必须要克服它。
毫无疑问,这,才是《痛苦与荣耀》最初的的动机。
你的这幅自画像没有太多的自我修饰。
无论是关于如何敞开自己还是关于如何进行创作都交代得分外慷慨。
这都是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
我很害怕拍这样一部电影,因为我首先必须向观众坦白临床诊断的健康状况,但是同时我自己又特别害怕掉进自怜和自伤的陷阱。
我必须向观众交代我的男主角患有哪些疾病,他忍受着哪些痛苦,所以我列了一个清单,一个耗时2.5分钟才能念完的疾病清单。
这段念白不像是电影,但它提供了一个最基本的信息。
这组镜头绝对不能成为电影教学的案例,因为这刚好就是编剧需要避免的创作方法——真是又长又臭的一长串解释啊——我的幸运在于有胡安·加蒂(Juan Gatti)和阿尔贝托·伊格莱西亚斯(Alberto Iglesias)这两个天才作为左右护法,一个负责制作清单图表一个负责配乐。
他们俩的天才给这组镜头注入了一股无与伦比的灵气。
我很早之前就已经意识到这将是整部电影中最大胆的一组镜头。
在美学层面上也许是这样,但是就道德而言,最大胆的一组镜头应该是你拍摄了一个9岁小男孩“最初的爱欲”。
你用了什么方法去捕捉这一点?
最大的困难是如何在一个9岁小男孩和一个青年泥瓦匠之间建立起同性恋的爱欲关系。
这是一个极可能引发争议的组合,所以我的方法就是要保持这段关系的纯洁性。
它在事实上就是纯洁的。
之前拍摄的《不良教育》已经给了我经验,两部电影之间有某些相似之处,但是在这里需要解决的困难更大,而且这一段关系对于整个故事也更为关键,那就是我必须向观众传达一个概念,爱欲存在一个觉醒的最初时刻。
这两个角色都很干净很单纯,两个演员也不知道我到底在拍什么。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所以也没有跟他们做什么解读。
跟他们合作让我整个身心都感觉到了愉悦。
塞萨尔·文森特(César Vicente)和阿瑟·弗洛雷斯(Asier Flores),他们是我伟大的发现,虽然籍籍无名,但他们都是为银幕而生的演员。
不过,为了让这段爱欲关系不至于染上下流和肮脏的色彩,我不得不明确表现为这是由小男孩一方对泥瓦匠投射的欲望,而不是相反,因为那样就会落下恋童癖的嫌疑。
这一段爱欲关系不是我小时候的真实经历。
我从来没有爱上过一个泥瓦匠。
但我知道我可以,所以我完全能够体认他们的感受。
有很多伟大的电影人在他们职业生涯的某个阶段都会产生在作品中塑造自己的念头。
你也是这样吗?
我想是这样的,无论是在显意识还是在潜意识的层面上,我确实都会产生这种念头。
但这是一种在创作中逐渐产生的念头。
当然,在某种意义上很多电影都可以归为自传,但我觉得《痛苦与荣耀》并不属于此列。
很难用一句话解释清楚。
我认为这部电影与费里尼(Fellini)的《81/2》没有多少共同点,倒是与伊万·祖卢埃塔(Iván Zulueta)的《狂喜》(Rapture/ Arrebato)有着更多的亲缘关系。
自传的成分在《狂喜》中并不是特别明显,但它确实存在。
毒品吞噬了一个电影人的头脑,吞噬了他与毒品建立起来的平衡关系,也吞噬了他的童年记忆。
对所有东西我们都习惯于从外部进行评价,比如将海洛因等同于死亡,但是对于《狂喜》的主人公来说——顺带说一句他的名字也叫佩德罗——海洛因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自主选择,就像斯皮尔伯格(Spielberg)电影中的理查德·德雷福斯(Richard Dreyfus)决定踏上外星探险之旅这个选择一样重要。
在我的电影中,海洛因确实帮助萨尔瓦多打开了一扇门,虽然门后并不是他有意想要前往的地方——那里有他的童年、他的旧情人,他以前拍的电影、他几年前去世的母亲。
海洛因在本片中就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媒介。
就像是莎士比亚(Shakespeare)《仲夏夜之梦》(A Midsummer Night’s Dream)中的魔法爱汁。
精神状态被这些媒介改变之后会把人带往一个你无法自主选择的地方。
在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创造力的运作方式。
你会用毒品来激发灵感吗?
我从来不需要那样做。
我也不吸海洛因。
连尝都没有尝过。
我本来可以尝试的,因为那时候海洛因垂手可得,我很多朋友都吸过——他们当中还有部分人因它而死。
但我从来没吸过海洛因,因为我知道它会把人带往何处,另一方面,我的直觉也又告诉自己它并不是我要的那类毒品。
我在个性上与可卡因更为匹配。
《痛苦与荣耀》勉强可以和《欲望法则》、《不良教育》凑成一组三部曲,虽然你一直抗拒与这几部电影中的电影人对号入座,但是在《痛苦与荣耀》中,艺术上的创作根本无法与自传撇清关系。
是的,我知道。
我甚至把我的房子、我的艺术收藏品、我的衣服和我的发型都贡献出来给了萨尔瓦多·马洛(Salvador Mallo)。
是我自己让他成为了另一个我,但这仍然不是一部自我告解的电影。
我只是从自己身上抽取出一些东西,把它们安放到安东尼奥·班德拉斯(Antonio Banderas)扮演的角色身上,但所有这一切都出自一个最直接最务实的考虑。
不管听上去有多庸俗吧,但这首先就是一个创作上的策略。
我之前完成了一个剧本,但是我对它很不满意,所以我需要尽快开始写一些新的东西,就这样我选择了我自己。
因为这样我就可以跳过研究角色的所有繁琐程序——我只需要抓住一个我自己投射的影像就可以了。
你会否认这是一部自传体电影吗?
我并不认为这是一部自传体电影,即使我已经把自己插进了电影的最深处。
我和萨尔瓦多走的是同一条情路。
但我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参照物,只是为了能够在电影的幻象中前往我过去的生活中没有抵达过的地方。
至少,发生的过去不完全是电影中的模样。
我不会把它称为自传体电影,这只是一部从我出发然后发展出复杂关系的虚构电影。
对真相的预设在发展中消失了,真正重要的是电影的真相,而不是传记的真相。
你和班德拉斯是怎么在这些虚虚实实之间做出取舍的?
很多人可能不会相信,但安东尼奥确实没有一个时刻是在模仿我。
我跟他说过如果模仿对他有帮助他可以放开了模仿,但他拒绝了。
他最后的表现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他尊重我的作家身份,然后在遵循作家这个小宇宙如何运转的规则下虚构了我。
我认为这是他迄今为止最为漂亮的一次表演。
作为一个男演员他早已建立起一套男性化的表演模式,所以拍摄本片的时候他必须对此保持警惕。
我必须承认这部电影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转折点。
这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而他成功地扫清了所有障碍。
液体的意象在你的电影中是一个非常普遍的存在,从《关于我母亲的一切》(All About My Mother)开始这一存在就变得更为突出了——在《关于我母亲的一切》中具体表现为鲜血和尿布广告。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也可以将表面可见的液体与编剧架构中充满流动性的叙述联系在一起,各种繁复的叙述在流动中相互交汇最后形成一个有机的架构。
你无法想象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我付出了多少努力。
我很高兴你能看到这一点,写作《痛苦与荣耀》的关键就在于如何安排三个时空的转换,我必须找到叙述的形式,而且要保证我一贯追求的流畅性。
无论是写剧本还是剪辑我都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这上面。
《痛苦与荣耀》的催化剂之一就是水,一旦我感到疼痛,唯一能够缓解的地方就是水里。
写作剧本的那个夏天,我在游泳池里消耗了大量的时间。
结果那成了本片的第一个画面,成了一切的起源,在水下,一个脱离了地心引力的男人。
这一泳池的水就像羊水一样把他往后拉,拉回到了他的记忆深处。
从游泳池的镜头我直接切换到童年时代的那条河流,这可能是整部电影中最为鲜亮的一幕。
通过水与水之间的流变,我很自然地建构起一个时间流逝的结构。
所以,液体的意象在我确实是一个十分有意义的存在。
该访谈由作者本人从西班牙文翻译为英文。
2019年10月22日发表于《电影评论》(film comment)2021年6月22日译于杭州原文地址:https://www.filmcomment.com/blog/interview-pedro-almodovar/
今晚又去电影院看了一遍《痛苦与荣耀》,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在第一次观影结束以后我就曾断言这部电影极大可能不会是金棕榈,然而最后《寄生虫》也不是我所满意的结果,尽管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众望所归。
不可否认的是,《痛苦与荣耀》依旧是一部值得观赏的电影,他是动人的,这毋庸置疑。
但如果仔细看过这部电影的人,会发现他的动人之处主要来源于剧作的一些细节,即影片中的人物说出的一些话语。
有一些细节让我肯定这些必然是来源于导演的真实生活经历及回忆,他是极具私密性的,那些话语不是被创造出来的台词,他是真挚的,朴素的,真实存在过的,因为这不是靠编纂能凭空创造出来的话语,而这种真实感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最终击中了观众的心房。
类似题材的电影,很多人都有提到《八部半》,如果说《八部半》同样有讲述导演的困境和回忆,但《八部半》相比《痛苦与荣耀》多了更多魔幻的色彩,可在对回忆的处理上,《痛苦与荣耀》是更温柔的,更贴近生活本身的,而《八部半》则是魔幻的,天马行空的,也因此给予了观众更多想象的空间。
“痛苦”这个反复在电影中被提及的词,即为身体上的痛苦和心灵上的痛苦,男主角Salvador一直在寻求减轻这些痛苦的方式。
这才引出了后续的故事,通过毒品来减缓这种肉体上的痛苦,并让自己陷入一种半昏迷的状态,这种半昏迷状态是影片中唤起回忆的桥梁。
然而相比这种方式,我觉得导演也许可以找到更“高明”的方式来衔接影片中的“现实”与“回忆”片段。
类似影片开头的衔接元素“水”、“钢琴声”等等都不失为一种更“高明”,或者说更自然的方式。
正常来说,人的回忆被唤起,往往是通过某些具体的物件,或是感官上相似的体验,由此回忆被唤起,最典型的例子便是普鲁斯特的《追寻逝去的时光》第一卷里“浸泡在缎花茶里的小玛德莱娜蛋糕的味道”,“突然之间,回忆出现在了我眼前。
”。
而影片中反复通过毒品带来的迷幻感唤起回忆给观众带来了一种不真实感和拖沓感。
除此以外,另一个类似的问题在于通过巧合来引出一些其他的人物和回忆。
无论是昔日恋人的偶遇和突然出现,还是性启蒙者的画作被发现,这种巧合作为楔子引出影片中其他关键人物的出场或是关键场景的出现,也是影片的“不完美”之处。
除了以上所说的这些,另一点让我印象很深的是,我再次肯定了第一次观影时的想法:这是导演和自己进行和解的一种方式,当然不仅仅是和自己。
到影片的后半段,我们可以得知,主人公Salvador有一个很大的痛苦来源是因为始终无法放下“母亲的离世”,而他对于母亲也一直怀有一种愧疚感,没能成为令母亲骄傲的儿子,而他的错误仅仅是因为“展现出的就是自己本身”,却不是母亲希望的样子。
另一方面,是和自己,因为身体和心灵上的苦痛,无法继续创作的一种和解,他曾说道“没有电影,我的人生失去了意义。
” 类似这样的话语。
而在影片的结尾,他接受了手术,又重新开始写作,拍电影。
与此相呼应的是,阿莫多瓦,在现实生活中,作为现实生活中,这些痛苦的承受者,也用这部影片做了一次和解,把这些痛苦化为了独白和影像。
I’ve asked for too much, too much, when I thought of girls I desperately yet covertly loved, of people whom I swore I’d never forgive, of my parents, of unsaid words, of an empty balcony somewhere in the sun. What a beautiful life I have lived; what glorious memories I have owned. When I was 17, once, after playing Debussy, walking back to my dorm room, as I passed that blue lake under the April mirror sky and watched pale grasses in the dazzling light, I thought I heard them scream. I thought of dying right then and there. Now I’m 21, and I’ve never felt so happy. I’ve never felt so powerful.
在今年戛纳电影节上,西班牙导演佩德罗·阿莫多瓦的新作《痛苦与荣耀》力压意大利导演马可·贝洛奇奥执导的影片《叛徒》,助力安东尼奥·班德拉斯夺得了主竞赛最佳男演员奖。
不仅如此,该片还在英语和法语场刊中得到了极高评价,并且一度被认为是金棕榈奖的最有力竞争者之一。
这其中固然有全世界媒体和影评人对阿莫多瓦惊人创作力的肯定和对他从未拿过大奖的惋惜,但也不可否认,影片的确具有一种不同于以往的非凡魅力。
与之前的作品不同,《痛苦与荣耀》给人的感觉更加内敛,甚至会让人熟悉阿莫多瓦一贯视觉风格的影迷有些不适应:那种我们所期待的色彩上的“大红大紫”和酒神式的情感宣泄大幅度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蓝与白以及在这些色彩之下暗流涌动的情感。
可以想见,阿莫多瓦在这部影片中融入了更多的个人经历和情感体验,而这些经验也恰恰因为层层累积而变得深沉,使得影片与《欲望法则》、《不良教育》一道,构成了浓烈程度和自传程度各异的三部曲。
尽管很难说这部影片究竟有多强的自传性,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部电影很大程度上可以称为阿莫多瓦的“精神自传”:一方面,《痛苦与荣耀》和费里尼的《八部半》在情节以至细节上有太多相似之处,讲述的都是电影导演在创作期间面临的一系列问题;另一方面,主人公、导演萨尔瓦多·马洛有一种艺术创作者身上特有的敏感和脆弱,这种脆弱感既来源于其在片中不断恶化的身体状况(脊柱神经压迫经常让他承受巨大的痛苦和折磨),同时也来源于精神状态的不稳定性,所有这些都在阿莫多瓦的个人经历中有迹可循,也让人隐约想起南尼·莫莱蒂在《教皇诞生》《我的母亲》等影片里对精神状态的叙写。
外在的、身体的痛苦对萨尔瓦多的心理状态产生了极大影响,以至于他不得不通过毒品来获取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快慰。
吸食成瘾的萨尔瓦多眼看就要跌入深渊,直到某天意外与多年前分别的恋人重新相遇,他才开始想要竭力弥补生活的空虚,重新鼓起了面对生活的勇气。
毒品制造着幻觉,而借由与恋人重逢这一契机,被动形成的幻觉开始在不知不觉中被主动重构的回忆所替代。
最终我们发现,观众在银幕上看到的所谓“回忆”并不完全是角色在头脑中“过电影”,其中多有被萨尔瓦多搬演到自己随后创作的电影里的场景。
从表面上看,《痛苦与荣耀》玩弄了一个近似于《不良教育》的戏中戏结构,但不同的是,后者的戏中戏投射了一段过往的秘密,秘密也搭建起全片的悬念,而在前者中,“秘密”和“悬念”都不存在,剩下的只有一种由片段式的回忆构成的平缓的生命状态,它们被艺术加工、被导演“施咒”,不再指向真相、见证,而指向创作者对自身人格结构的彻底审视。
更仔细观察还会发现,片中几乎所有的角色,都是来自过去的幽灵。
他们虽以现在的面目示人,却无一不来自过往。
与阿莫多瓦之前那些发生在当下的作品不同,《痛苦与荣耀》中的主人公甚至不再想去追寻什么,虽然他还有这个机会——他的年龄与阅历让他相信,只有与过去的恋人分别才是明智之选,粉刷匠的下落也没有必要再刻意追寻;记忆好像是被主人公整体“打包”,似乎这样才可以不被现实触碰、延续、污染。
这些打包的记忆片段只属于过去,同时也只属于萨尔瓦多一人;它永远处在“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位置上,成为一种永恒,作为生命曾经的馈赠被封存起来。
透过这种颇有距离感的回忆,主人公不断进行着一场逐渐深入的精神之旅:他先是“发现”了自己的母亲,继而“发现”了一个年轻的粉刷匠,二人不仅对童年时期的他产生了决定性影响,也让他在身体的痛苦之下寻回了勇气,寻回了人生的正确方向,而且还让他在某种程度上回到了人生真正“开始”的地方,也就是全家搬入的那个地下室新居所,一个白色“子宫”。
如果说伯格曼在《呼喊与细语》中呈现的那个红色“子宫”意味着激情和冲突,阿莫多瓦则用白色表达着纯净和圣洁。
事实上,我们通常都会认为,阿莫多瓦是“火与红”(西班牙式激情)的代名词,但在《痛苦与荣耀》中,他似乎有意展示他对“水与白”的精妙运用,让人很难不想起加斯东·巴什拉对“水与梦”的种种阐释。
比如,回忆中的母亲一开始就是在用河水清洗白色床单,主角有关自己童年居所的回忆里也充斥着大量的白色,阳光由顶部的天井打到白色的墙面和粉刷匠意大利雕塑式的身体上,形成了一种近乎教堂般的神圣感。
当粉刷匠开始用水冲洗他赤裸的身体时,童年的主人公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随即晕倒在地上。
这个颇富性启蒙意味的场景被阿莫多瓦描绘得近乎梦幻,而或许直到此刻,我们才意识到水在阿莫多瓦的电影中竟然一直以来都占据着重要地位,无论是《对她说》的熔岩灯,还是《关于我母亲的一切》的倾盆大雨,更不用提几乎所有作品里都少不了的眼泪。
在《痛苦的荣耀》中,主人公更是一开场就漂浮在一池清水中,而漂浮带来的舒适感将疼痛、母亲、孕育等等萨尔瓦多人生中至关重要的意象紧密联系在一起。
它引领我们滑入一个流动的、原初的、精神性的世界。
正是在这里,阿莫多瓦与我们相会了,他肆意摆弄着光影和时间,将过去和当下、现实和虚构融合在一起;他人生中最珍贵的痛苦与荣耀似乎都叠放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魔术盒里,直到最后,他从里面翻出了一颗无比赤诚的真心。
这几个月最能击中我的电影就是阿莫多瓦这部《痛苦与荣耀》。
神来之笔的结尾恍然一场梦,如此温情的阿莫多瓦,如果热爱会一直长情下去,人年纪大了是不是都会容易被情怀击中,无论阿莫多瓦还是我们?
观影过程中落泪三次,一次是男主与昔日恋人拥抱,一次是男主与年迈的母亲的对话,一次是结尾的戏中戏。
电影是一周之前看的,但后劲的回味让我现在很想记录些什么,于是就有了这篇乱七八糟的文字。
多线程叙事,童年的往事,成长中的记忆,冥冥之中相遇的那副画,痛苦与荣耀不离不弃,生存与生活相依相偎。
彼时是个穷乡僻壤里被母亲坚持让他识文断字的小男孩,如今是蜚声国际的大导演;彼时嫌弃恋人是瘾君子,如今却重蹈覆辙;彼时灵感被缪斯女神眷顾,如今的创作却停滞不前...
男主萨尔瓦多说:“不拍电影,我的人生就失去了意义。
” 这次的主角是一个电影导演,带着自传倾向,阿莫多瓦多年自身的体会也融入电影中。
电影创作是痛苦与荣耀的兼修科目,创作的过程也许艰难困苦也许一气呵成,倾注的心血为电影注入了灵魂。
电影里萨尔瓦多为昔日恋人创作的话剧《瘾》里如是说:“只会哭算不上好演员,懂得克制眼泪才是好演员。
”,那对于观众而言,能隐忍克制而绵长回味的也算是个道行高深的好影迷了,鉴于此,我还得好好修炼。
“我仅仅因为做自己而辜负了你,真的很抱歉” ,始终没和母亲和解是他的遗憾,没能长成母亲心目中令她骄傲的样子,童年的厌学、对神学院的排斥,最终长他成了他自己最好的样子,成长过程中难免会顾此失彼,但有时候失去也许不是真正的失去,那是意味着得到更多的。
如果说母亲对他的栽培是他日后成功的基础,而他的学生泥瓦匠的出现就是指引他身体萌动期觉醒的引子,他年轻、求知欲强,那坚实的臂弯和紧实的肩颈令他身体感到燥热眩晕,这具美好躯体已然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半个世纪后那副画像又回到他手中,憎恶神学的他却留下母亲的念珠做纪念,丢掉被自己嫌弃的自己之后,他又能回归到自己坚守的初心道路。
萨尔瓦多的经历就像是阿莫多瓦在剖析自己的一生,有时候会偏离航道但最终可以拨乱反正,有时候会自暴自弃但最终可以与自己和解释然。
时间总喜欢给人恍如隔世的错觉。
时间在流逝,你每天重复重复再重复的那些行为,就是在塑造你,你不想成为什么人,可是你注定会成为什么人。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时间没能解决的事情,只能交给我们自己主观努力了。
其实,我们之所以害怕失败,是因为我们怕别人知道我很努力但还是失败,但如果能释怀一些,能认清为自己认真的活着就是不负光阴不负年华这件事,也许我们就能少一丝丝痛苦。
挺无聊的。
7.4/10。
荣耀归于导演,痛苦留给观众。
阿莫多瓦的八部半野草莓双拼。
自我陶醉式的自传
大师的日常风作品
借由班德拉斯之口说出了“伟大的演员都会强忍着泪水”,感谢阿莫多瓦,让我们都变成了一个伟大的演员,在后半段一直强忍着泪水看完,而生活中每一个伟大的凡人,又何尝不是永远强忍着泪水?人到最后就是在全世界不断地和解,和走丢的朋友和解,和失散的爱人和解,和错过的家人和解,最重要的是和自己的内心和解,为的不就是离开时那最后的inner peace吗?看着班德拉斯在阿莫多瓦的电影里慢慢变老,你不觉得惋惜反而是一种幸福,褪去了喧嚣与浮华,只剩下用生命谱写的浑厚和深情。
评论区简直是大型粉丝缅怀现场,各个评论那么多行。每个人的一生都可以成为一部电影,每个人,每件事也许都会在别人心中留下挥之不去的印记。
色调太美了,反差也像极了所谓的痛苦与荣耀,阿莫多瓦仍是大师,像是记录人生,从头到尾都是梦里的一场戏,有几处地方太过拖沓,但我还是愿意给五星
想到了《罗马》,想到了《野梨树》,都是创作者对过往岁月温柔而坦诚的回顾,甚至也想到了仍旧无缘见面的《一秒钟》,只是生在这片土地上,连回头看的“权利”也没有。
看不进去 太过文艺 痛苦与荣耀真的相爱相杀
1100
看到这样的好电影,就会很不愿意看到它结束,希望每一条故事线都可以继续下去,希望人生可以没有遗憾,这种希望反过来又在提醒我们,人生就是有无数痛苦和遗憾。一部关于创作者的电影,不论是何种的艺术形式,不单是电影和小说,艺术家的灵感很多时候都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从自己的经历,思考和人生中寻找灵感,才有了艺术作品最容易打动人的触感和共情。看这部电影,不得不让人把故事跟阿莫多瓦本人联想到一起,人到暮年,现实总是难免让故事平添几分悲伤,但电影大师的风格却也更加极致,传记色彩带来的共鸣体验是其他东西都无法达到的。其中电影中这位导演的这段经历已经很浪漫主义了,一切心事都有机会终了,巧合的像做梦一样不可思议,生活中又怎么会这般美好呢,这正是电影的魅力吧。
挺没劲的
妈妈,我仅仅因为做自己而辜负了你,真的很抱歉。
从童年时夏日的第一次性觉醒到母亲赋予的女性形象, 从青年时刻骨铭心的数年情缘到与色彩光影三十载的苦甜爱恋,早已褪去天马行空的想象和大胆出位的奇情,年近古稀的导演这次对自己一生做了一次温柔的致敬回望,也给电影世界送上了又一封真诚情书。最私人的打分给最私人的阿莫多瓦。
与自己的漫长和解
A / 与《胡丽叶塔》并列最佳,阿莫多瓦的新巅峰。不断减法,仿佛被“剥夺”了一切技巧的轻盈姿态。夜行于感官、幻觉、虚构、真实的断裂处——与其说是戏中戏,不如说是让每一个电影所能抵达的文本层次都获得如片头流动色彩般的朦胧质态,却又维系着与中间那片“空”的脆弱界线。这一片“空”是一种不断追逐但又难以企及的“电影”自我指涉——不断逃离“我”,却又渴望着、返照着“我”。
我还没有衰老,所以虽然共情了全程,但结尾之前的所有共情多少都是有二手成分的,这是必然。唯独结尾,共情至纯了,因为被共情的不是“创作者的晚年生活”了,而是对创作和生活关系的感知,那么呈现既直白、非先锋,甚至也不高级,但它就是准确的,也是和我的表达最相似的。本质而言,这部电影只有不存在或者没拍完这两个属性可供定义,我们只是输入了流淌自阿莫多瓦的思绪。比阿莫多瓦年轻了五十一岁,但已经和他拍过同一种电影了。这话一说出来,肯定又有人白眼翻不停,可能也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和作品的优劣、容器都无关,也绝非自夸吧。
这是属于阿莫多瓦的《罗马》《童年往事》,是对自己一生难忘片断的深情回望,这一次的阿莫多瓦少了奇情虐恋,多出许多温柔。一贫如洗的童年,情窦初开的眩晕,对母性角色的依恋,对同性爱人的不舍,身体每况愈下不能拍电影的痛苦,都真实而抓人,看到泪目。当然也有自嘲和幽默,色彩一如既往绚烂,记忆中的每个人物都那么鲜活可爱。佩内洛普饰演的村妇/母亲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