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我看完空落落的:既无法完全跟片中人物共情,又产生一种严重、浓稠甚至让我自己感到不舒服的怜悯——觉得他们太惨,在当代社会居然还有这么低效率的生活,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无望的方式消耗着自己的生命。
然而我没有资格对他们的境遇指手画脚,在肯定了两人相依为命的恩爱与质朴的浪漫之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影片对女性的刻画、两人关系的描绘都凑巧有点不合时宜,在这样一个女权的语境下显得陈旧,而且不难看出其中的男性视角。
受“奉献”8孩母亲的影响,我一开始对影片男主角的身份抱有极大怀疑:农村贫困老光棍。
而贵英的坚毅总是让我不安,看得出她对婚姻没有任何期待,虽然不是拐卖,但是无奈的选择,两人的关系是在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摩擦中才逐渐好转的,我终于明白这是“两个孤独的个体在对他们不那么友好的社会里相互依靠的故事”。
一味卖惨的电影通常无法打动我,而“苦中作乐”总会让我泪奔。
影片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们抢救泥砖,之前用长镜头表现有铁做砖的全过程就把我“吓到”了——那么原始的工序、那么繁琐、那么需要体力,折腾好多下,才能扣出两块砖,这样盖个房子得弄到什么时候?!
然而影片在这个长镜头后突然一转,有铁已经把周围空地全摆满了做好的砖,整整齐齐,而他仍在默默继续。
我突然就很感动,他们的劳作就是这样用生命、体力来堆砌结果,时间的付出跟最终所得是完全正比的,而且他们坚信这一点,所以才有勇气做下去。
转念想到我拿到一本厚敦敦的书,然后一字一句把它翻译完成,都是一样的,就感觉可以理解了。
而他们在暴雨中救砖的时候,原本那么紧急,那么无望,眼看就要功亏一篑,在雨中滑倒的有铁却在贵英一次次拉他起来时笑了,然后故意把她拉倒,两人一起在泥水里搀扶依偎。
就把这原本悲情的瞬间化解了——他们除了生活的挣扎,还是有其他的情绪的,而且经历了这些,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
还有两人弄孵蛋箱,有铁看到贵英用手去接箱子透出的光斑,就故意把那个灯再晃动几下,他随时在关注着他,用他有限的能力去让她开心;还有他发无名火,让贵英又自责又生气,他赶着运秸秆的车追上她,说“我给你做了个窝窝”,然后还很怂地谄笑着说“别生气了嘛”,这时候全场都笑起来,原来有铁和普通的男人一样——而正是这样的细节,让他们有着真实的情绪,也让他们之所以成为人。
稻草中央做的窝窝影片后劲很大,这一个多月经常会想起来。
其实我分明认同片中两位主人公的浪漫生活,但依然会产生强烈的不适感,想了好久,我终于明白那种不适感来自哪里。
如果是“女大学生一闷棍被卖去山里”这样的情节,我们可能更容易感同身受,并且激起更多情绪上的愤怒和共情。
相比而言,我们更难代入这样所谓“另一群人”的痛苦——如果真的如通报所说,8孩母亲作为身体或精神有残疾、有过离婚经历的女性来说,留在云贵高原的小村庄里生活可能同样非常艰难——这不是给拐卖犯罪一个合理化的理由,而是跟打击拐卖一样重要,甚至更加需要长期关注、更难处理的根本问题。
片中的“贵英”正是如此,她身处偏远农村,如果不结婚,那么将会一直成为哥嫂的“拖油瓶”没有任何地位,而作为一个没有什么劳动能力的残疾人,必然失去生活保障。
结婚不是选择,她只是接受命运,而和有铁的“婚后幸福生活”只是幸运。
所以影片值得反思的是,为什么她对于人生的期待值只有那么低,为什么她眼光所及的范围内,女性的人生只有“艰难”和“更艰难”这样的“选择”。
八又美术总监豆娃设计的票根正反面借用了两个剧照,正面是“做孵蛋箱”,这个非常浪漫又温情的时刻;背面是他们共同的房子搭起架子来,这也是他们生活最有希望的一段。
正好是全片两个最美好的段落。
相对李睿珺导演之前的影片,这部《隐入尘烟》虽然最长,但叙述和感情推进却是最急的,电影叙事真是很奇妙。
豆爷制作的票根背面,恰好选取了最有希望的一刻
本文首发在八又迷影组公众号转发公众号本篇推文,3月26日抽李睿珺签名海报3张、本片纪念帆布包2个,祝好运
和看《人生大事》不同,在电影院看《隐入尘烟》的时候,我一滴眼泪也没掉。
走出来坐在楼下的KFC里面才哭了出来,就连这眼泪也不是汹涌的,而是钝感的苦痛悲凉。
上周写《人生大事》的影评,我说它可以更好但没必要,对于《隐入尘烟》,我想说的是,可以更好且有必要。
吸引我去看的是预告里海清的台词,种麦子的时候,丈夫对她说“你看,你像是把脚印种进地里了”,她说“可不能种进地里,种进地里就哪也去不了了。
”可是就当他们日子一点点变好,许下了一收麦子就进城的诺言,她却离开了,她没有把脚种进泥土,却真的一辈子都留在了这里。
电影其实有余华《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中那种质朴的爱情,妻子落下病根动不动尿裤子,丈夫没房没钱万人嫌,但这样两个被人群抛弃的人,却能彼此真诚地互相扶持,让人感慨。
吵嚷的城市,汹涌的人流,对现代人来说,也许是物欲掩住了发现爱、欣赏爱的目光。
电影很令人动容,可它确实拍得可以更好。
就像热评短片里那句话:这片土地上有更多沉重的隐疾,而这些,不应该被隐入尘烟。
其实城市人们格外应该来看看这部电影,我至今记得我一位同学问我“为什么外卖小哥不能认真读书实现阶级跃迁”时我脸上的震惊和心中的不可置信。
如果她来看看这部电影,看看在今天仍然有这样的一群人,房子要从晒砖头开始一砖一瓦自己垒起来,一年的好收成只能卖3700还要交1700的种子化肥钱,也许就不会再沉浸在何不食肉糜的人生泡影中。
我们需要见识更深重的苦难,如果无法伸出援手,知情本身就是一种救赎的开端。
隐入尘烟 (2022)8.42022 / 中国大陆 / 剧情 / 李睿珺 / 武仁林 海清
属于那片土地上的、鲜少进入观众视野的普通农民的爱情生活。
/《隐入尘烟》剧照《隐入尘烟》上映后,我注意到对这部电影最大的批评是:它不真实。
但与此同时对它最多的褒奖也是:它很真实。
于是有趣的评论现象出现在同一部电影里。
有些人觉得这部电影如实反映了西北乡村的生存样貌,电影对于农民的刻画都相当精准,但也有批评者认为《隐入尘烟》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美化了乡村和农民,它在温情脉脉的注视中失去了对于乡村的批判性,使之成为一片玫瑰色的滤镜、一出诗意的对于乡土社会的怀旧,而不具备真正现实主义维度上的冷峻色彩。
这样两种讨论都有它的合理性,但都走向了一种极端。
首先我认同电影对于农民,尤其是对于男性农民的刻画是缺少一些批判力的。
但问题并不在于老四这个形象不真实,而是在于李睿珺的美学体系从一开始就没有往批判现实主义的方向走,它走的是写实基础上诗意与感伤并存的风格,你会注意到电影构建了一个非常工整的美学体系,所有人物其实都围绕这个美学体系运转,如果这部电影突然出现一个阿Q或赵本山你会觉得违和,但如果出现一个福贵这样的人物,余华小说《活着》那样的,就不会显得突兀,这就是一部电影的美学体系和它所能承受的人物。
一言以蔽之,当李睿珺选择了这个美学体系的时候,它就不可避免拒绝了一些东西,这才是部分批评家对其失望的根源所在,这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鲁迅或陀思妥耶夫斯基式的视角。
本文首发于“北青艺评”,公众号贴出修改版《隐入尘烟》:爱情神话、乡村失语者与「又苦又善良」的叙事局限《隐入尘烟》的主角是一对村庄里的失语者。
一位是患有疾病、身体残疾的贵英,一位是勤劳能干但在村子里没什么地位的光棍有铁(老四)。
这部电影仿佛平铺直叙地拍摄了他们生活的切面:被嫌弃、被误解,又携手陪伴彼此,在种麦子、孵小鸡、盖房子等一件件事情中,品味到一嘴生活的甘甜。
它是一个从泥土里长出来的爱情故事,但另一层面,它又是一个悲凉到令人难受的故事。
与土地伴随的农民,一生无法离开土地。
当他有机会搬到新的房屋,他脱口而出的问题是:驴怎么办?
小猪、小鸡由谁来养?
种了麦子的土地又怎么办?
这是一个人用了全部力气适应农耕秩序的故事,但他面对的又是一个农耕秩序走向瓦解的年代,而他已经中年,很难再学习城里人的活法,此种人生悲凉,令我想到世纪末下岗潮的国企工人,老四所面对的尴尬,并不只是农民才会有的尴尬,它是一种人与时代浪潮错位下的悲凉。
看这部电影,需要摒弃一些偏见。
比如:两个人为何经常沉默;老四为什么不拒绝献血的要求;贵英与老四为何对苦难选择默默的承受。
如果在接受大学教育、成长于城市的观众看来,这种默默承受似乎是不能理解的,是软弱的应当被批判的,但是不要忘记,当我们真正说尊重一个人,首先要看到的就是人的局限,人在环境中沉浮日久不可能轻易改变的习惯。
所以,当一个创作者认真观察一个人和他的生活,恰恰是因为真实,他才不能把人物变成纯粹正确的道德样板。
老四缺乏社交、朋友不多,他的生活经验由下地干活和保护贵英组成,他不可能像城市知识分子那样说话。
贵英患有疾病,从小承受苦难,很少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她可能对自己的遭遇有一种本能般的敏感,但她的生长环境、她的语言系统,决定她不可能像张爱玲、像丁玲那样表达出来,她就是贵英,如果我们真的尊重她,首先不妨尊重生长环境呈现在她身上的种种无奈。
《隐入尘烟》的叙事有商榷之处,这一点我会在后文着重提到,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导演李睿珺对于此作的耐心、精细也值得被看见。
在发表于《人物》杂志的讲述里,他自述为了完成这部作品,他花了一年创作剧本,再用十个月去拍摄。
拍摄前,他做了严密的计划,所有的拍摄都是按照植物和动物的真实生长周期而来,例如“麦子是几月份种,树是几月份发芽,候鸟是几月份来,蝌蚪是几月份出现”,这些导演都做了细致的整理,电影中有一处细节:“贵英在地里一铲,不小心铲掉麦苗,那个麦苗带着谷壳,带着麦粒的形状,下面长着根须。
”这个细节在观众看来平平常常,对于拍摄来说却要把日期捉得很细,要准确地拍出那个镜头,那样的麦苗模样,唯有把握住麦子从抽了麦穗到变黄之间的那段时间。
类似的细节,李睿珺都记在剧本里,他是用一个写实主义的思路在构建电影,先用写实营造氛围,令观众感到自然,再在这个氛围里营造诗意,可以是浪漫,可以是伤感,但不能脱离现实,或可概括为“诗意现实主义”。
老四所面对的尴尬是一种人与时代浪潮错位下的悲凉。
这部电影的表演之所以那么“真”,是因为除了女主演海清之外,其他演员大部分也是村里本来的人,他们就是从小在花墙子村长大的。
比如:“演老四的武仁林是李睿珺的小姨父;运输粮食的老板是他的哥哥;组织大家来开会、献熊猫血的村长是李睿珺的父亲;演贵英嫂子、提醒她去撒尿的,那是他的母亲。
电影一开始,喊老四说“你赶紧来啊,穿上你哥的衣服相亲”,那其实是李睿珺的小姨,老四生活中的妻子。
”即便是“外来演员”海清,她为了精准地呈现贵英的状态,也在李睿珺的小姨父家住了10个月,期间挨家挨户拜访村里住户,学习给羊接生、砌墙、扒拉衣服、西北农村女人的说话方式等。
影片中,贵英的抖动是借鉴了村子里教她编竹子的大爷;贵英的腿是借鉴了村口小卖部姐姐的妈妈;贵英结婚时穿的红棉袄,是海清在斜对门姐姐家的蛇皮口袋里找出来的。
电影中浓墨重彩呈现的“去湿地采土方,盖房子”,这个情节也源自于导演在张掖本土的生活经验。
张掖花墙子村在黑河边,河西走廊的灌溉水源使这里拥有大片湿地,当地农民会去那些湿地采土方,砌墙,因为这些淤泥聚集的土方很细腻,“最上面的一定带草、杂草啊、野花啊什么的,用这样的土方去砌墙,那个墙就花里胡哨的,所以叫花墙子”(引自李睿珺自述)。
《隐入尘烟》很细腻地呈现了老四造房子的过程,片中有大量这样扎实、本分、源于生活经验的东西。
这种沉稳使得本片流淌着一种“日光流年”般的质感,它在今天很难得,因为今天越来越少人愿意花上一两年雕琢一个乡村故事,愿意为了两个失语的人不被注意的爱情,投入到一段可能不会有任何回报的努力。
电影是否美化了农民《隐入尘烟》上映后,我注意到对这部电影最大的批评是:它不真实。
但与此同时对它最多的褒奖也是:它很真实。
于是有趣的评论现象出现在同一部电影里。
有些人觉得这部电影如实反映了西北乡村的生存样貌,电影对于农民的刻画都相当精准,但也有批评者认为《隐入尘烟》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美化了乡村和农民,它在温情脉脉的注视中失去了对于乡村的批判性,使之成为一片玫瑰色的滤镜、一出诗意的对于乡土社会的怀旧,而不具备真正现实主义维度上的冷峻色彩。
这样两种讨论都有它的合理性,但都走向了一种极端。
首先我认同电影对于农民,尤其是对于男性农民的刻画是缺少一些批判力的。
但问题并不在于老四这个形象不真实,而是在于李睿珺的美学体系从一开始就没有往批判现实主义的方向走,它走的是写实基础上诗意与感伤并存的风格,你会注意到电影构建了一个非常工整的美学体系,所有人物其实都围绕这个美学体系运转,如果这部电影突然出现一个阿Q或赵本山你会觉得违和,但如果出现一个福贵这样的人物,余华小说《活着》那样的,就不会显得突兀,这就是一部电影的美学体系和它所能承受的人物。
一言以蔽之,当李睿珺选择了这个美学体系的时候,它就不可避免拒绝了一些东西,这才是部分批评家对其失望的根源所在,这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鲁迅或陀思妥耶夫斯基式的视角。
但进一步说,一部电影有它的精神局限,是不是就意味着要对这部电影进行否定呢?
它考验着批评家对于艺术作品的批评尺度问题。
《隐入尘烟》在对于乡土社会的批评深度、对于人性的勘探上显然不如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文本,但要说它对于乡土社会毫无反思,或许也是一种误解。
乡土社会的噪音、对于残疾女性的恶意、对于女性更严苛的道德评价和生育期待,其实都存在于这部电影里。
《隐入尘烟》几次呈现出乡民们议论老四与贵英的镜头,但那些议论并不善良,相反会让我感受到一丝寒冷与漠然。
在乡民们眼中,贵英看起来是一个无用的女人,哪怕实际上贵英也跟老四一起干活、操持家务、为老四提供了许多情感上的慰藉,贵英在乡民们的眼中依然是无用的、被老四拯救的。
为什么?
电影拍到的,但没有点透的一点是——这是因为在中国传统乡土社会的评价体系里,对于女性最重要的两个评价基础就是生育和对于宗族社会的利用价值,而这两点贵英都没有,贵英既无生育能力,相貌也不出众,没有过人的知识才学,对于宗族社会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利用价值,这样的女人自然会成为内化宗族社会观念的村民眼中的“无用之人”。
这使我想起了陈忠实的《白鹿原》。
在《白鹿原》中生育被认为是重要的一件事。
中国古代饥荒、战乱、瘟疫频发,宗族里的父辈为了延续自己的香火,就会把生育作为人生大事,并把这种观念灌输给子一代。
在这种父辈之间的婚配嫁娶中,女性丧失了对自我婚姻之事的决定权,《白鹿原》里有不少情节,关于父辈将自己的女儿许给大户人家,儿女性的个人意志被淹没。
比如冷先生把自己的女儿许给鹿家长子,没有过问女儿,而是凭着“为女儿好”的幌子,蛮横地决定女儿的命运。
这种以“为你好”之名牺牲个体自由意志的行为,恰恰是施加在女性身上的日常暴力,是在一种温情脉脉、顾全大局的话语下,对弱小者的裁决与牺牲。
《白鹿原》中有许多细节,表现出了在父权视野下女性的身体是如何与性与生育所紧紧绑定,那就是书中对于女性乳房和臀部近乎痴迷的描述。
仙草和白嘉轩行房时,书中道:“他鼓起勇气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抚摸她的脖颈、丰腴的肩膀和最富诱惑的胸脯。
”仙草满了月子,跳下炕来的时候,陈忠实写她“她容光焕发,挺着两只饱满肥实的乳房,完全是一个动人的少妇了”。
田小娥与黑娃结合时,叙事者浓墨重彩描绘的同样是乳房。
在父权制氛围下培养的男性书写里,乳房与臀部历来是作家们津津乐道的存在,在这种对乳房和臀部的迷恋中,隐藏的是对于女性身体的性欲化和对于繁衍的想象。
在主流男性的想象中,乳房丰满、臀部浑圆所投射的,是男性对于这类女人“好生养”的印象。
因此,男性书写中泛滥的乳房话语,折射的是父权对于性与繁衍的渴望,是将女性投射为欲望的物品,而女性在性爱与生育之外广阔的成分,在这种物化书写中消失无踪。
暧昧的是,父权制渴望女性身体的滋养,却又恐惧着女性超越其控制的欲望,他们害怕女性的个性、女性的欲望,成为焚烧乃至僭越他们权力秩序的火焰。
《隐入尘烟》马有铁与曹贵英。
又苦又善良相比起《白鹿原》,《隐入尘烟》的难得之处恰恰在于它让贵英成了主角,让老四和贵英的爱情从一开始就不建立在迎合宗族社会的价值体系上。
老四与贵英的珍贵之处基于他们相似的对于生命的热爱、对于麦芽、麦粒、燕子、雏鸡、驴等自然之物的敏感和怜惜。
他们在脆弱的麦芽中看见自己,又在自己建造房屋的过程中找到具体的美好。
这不是一种乌托邦的叙事,而是两个没有办法的人在艰难生命中的互相守护。
李睿珺想拍他看到的甘肃农村,那是他朝夕相处的故乡的模样,影片中老四在干农活时对于曹贵英的抱怨、同村女性因为曹贵英的身体问题而流露出的嫌弃、乡土社会内部的算计、扯闲话的乡亲们流露出的保守观念等,无不体现出作者对于乡土社会真实性的看见,他在塑造一对相濡以沫的夫妇时,并没有避讳他们身上不完美的地方,因为那是环境赋予他们的,是他们一生无法洗刷的存在,但他们内心依然有善,他们仍会凭着纯粹的爱、关怀、善心与不忍,去做那在压抑生活中使人看到光明的事。
这就是老四与贵英的可贵,他们即便在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放弃生活的努力。
老四与贵英的爱情是《隐入尘烟》中最动人的部分。
衔泥筑巢、用电灯照射孵化小鸡、雨夜出门,抢救盖房的土坯……片中老四与贵英的对话简短而含蓄,淳朴而真挚的情愫却流淌在具体的生活细节里,当电灯穿过纸箱的洞眼,灯光如花朵般洒在墙上,老四摇晃纸箱,让灯光洒在贵英的面庞上,这是属于他们的浪漫。
他们其实在互相拯救彼此,让彼此单薄残酷的生活多了一丝值得留恋的理由。
影片中有一幕简短而动人的对话:老四进城拉东西,归来时,贵英提着手电筒在村头等候,她怕水凉了,把瓶子包裹在胸口衣服里。
老四说天冷,怪她何必在此久等,贵英说:“水冷了三次。
热一回(你)没回来,热一回(你)没回来。
”老四接过热水瓶,又握住贵英的手,给她取暖。
在麦秸堆旁,老四用麦粒在贵英手背上印下一朵梅花。
贵英用草杆编织一个小毛驴给了老四。
影片结尾,草叶小毛驴还在老四的手上,可毛驴身上的枝叶已经枯黄。
影片中这些小小的细节,增添了生活感,也让人被老四与贵英的爱情所打动。
但这不是乌托邦式的爱情,影片没有过度美化两人的关系,当老四让贵英帮忙把麦捆子叉上车,贵英因为身体原因屡次失败时,老四也会责备贵英,甚至说出骂人的话语。
从山沟沟里长大产生的积习,不可避免令他沾染一些乡土社会观念的局限,但他源自于内心善良的关怀与尊重,使他与贵英的关系不是一个单纯的男性拯救女性的故事,他们其实在互相拯救彼此,让彼此单薄残酷的生活多了一丝值得留恋的理由。
老四摇晃纸箱,让灯光洒在贵英的面庞上。
贵英去世时,有人对老四说:“你坐一会儿,不要太伤心,你现在房子、粮食都有了,一个人生活也挺好的。
”电影没有在这里戛然而止,而是延长了一段叙事,呈现了老四在贵英去世后茫然无措的状态。
他得到了更好的生活,可是他生命中最珍惜的部分被上苍收走了,他拥有了一间新的房子,他的日子看起来终于要摆脱贫困的境地,当他抬头回望,墙上悬挂的却只是沉默的黑白相框,再也没有一双温暖的手牵住他的手,再也没有一个人捂着热水瓶守在他牵驴车归来的路上。
那一刻他才恍惚意识到,什么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什么是他生命中最温暖最快乐的成分,而他已经永远失去了。
但这部电影不只有感伤,它对于乡土社会,或者说人情社会最冷峻的讽刺,其实反映在“老四一次次被要求献血”这个贯穿全片的情节上。
老四善良、本分、有利他之心,但其他人恰恰利用了他这种“老好人”的性格,一次次把不公平的处境施加在他的头上。
这种“老好人被欺负”的情况,现实中比比皆是,诸君成长过程中想必也遇到过,而当我们看到这一情节,本能地就会联想到自己的生存经验,会去在内心追问,为什么老好人总是被欺负?
一个注重道德评价的环境里,为什么反而最在乎德行的人承担的苦难反而最多?
这实际上构成了对于人情社会及其道德体系的无声反讽,只不过这种反讽其实也不新,在余华的小说《活着》《许三观卖血记》里我们就见过。
余华书写“又苦又善良”,书写“老实人被命运捉弄”,其实余华的小说里最大的主角就是命运,是那双玩弄普通人使人们一次次承受苦难又见证苦难如何在感激与玩笑中结束的无形之手。
相比之下《隐入尘烟》犹如《活着》的温柔版本,它延续了《活着》的“又苦又善良”叙事,但它的反思和批评隐匿在一个温柔的外壳里,《活着》的情节是酷烈、无情的,而《隐入尘烟》尽管也出现了死亡,但因为慈悲,还是给了老四一个开放性结局。
批评家对于《隐入尘烟》赞美后的遗憾,实际上是对于“又苦又善良”叙事的厌倦。
一个人承受很多苦难,经历了很多委屈,但他不抱怨,默默忍受,他总是在艰难的命运里走自己的路。
很多人喜欢这种叙事,从余华在《活着》中塑造的主人公,到《隐入尘烟》里的老四与贵英,再到今年一度流行的“新东方绝境求生叙事”,“又苦又善良”从未在中国舆论场退场,相反始终出现在故事中。
当一个时代「又苦又善良」的叙事流行,它的背后终究是莫大的辛酸,因为它说明我们受了太多太多的苦,而我们善于从苦难中提炼感动,却无力去深入改变苦难发生的结构,于是只能受苦,只能承受,只能一次次,幻想自己在黑暗的阴沟里看见月光。
而在《隐入尘烟》中,老四就是这样“又苦又善良”的代表,但他因此不真实吗?
我觉得不是。
一个人稀缺,不等于他不真实,老四这样的人物,在乡土社会里其实也不少见。
所以在我看来这不是一个艺术上的问题,如果真的要追究起来,在大致肯定《隐入尘烟》的艺术价值的前提下,这部电影与大师之作真正的差距在于它的精神与哲学高度,它诗意地呈现了西北乡村失语者的精神世界,它对于乡土社会的失落和问题都有所侧重,但它的整体思辨性并没有超越“又苦又善良”叙事,也没有对乡土社会对于部分人事实上的压迫和剥夺(例如屡禁不绝的乡村溺亡女婴事件、乡土社会常见的女性沦为生育工具的悲剧),乃至于那种“承受苦难,又将苦难神圣化”的叙事,是如何演变为苦难共谋者的,乡土社会的问题为何如历史轮回一般上演的,对于这些需要哲学思辨力的问题,《隐入尘烟》都没有深入涉足,而只是停留在一种诗意的缝合化。
因此,如果要说遗憾,这才是《隐入尘烟》最大的遗憾。
導演是不是農村人我不知道,但這個電影的農村人和我看到的不一樣,至少我身邊的農村人不是這樣。
這事一個詩意的農村,一個尘煙四起,卻看不到真相的農村。
先說敘事的詩意,買衣服的時候,有鐵拿不出五十元,卻還想買八十元的衣服,吃不飽飯,卻要到城裡買看似華而不實的衣服。
後來村首富幫他買了兩件衣服,他還“一碼歸一碼”地把錢還了,真正窮的只能拿出五十元的人是做不出這事的,因為村首富欠他人情。
片尾的將驢放生,也令人感到荒唐,在農村人眼裡,驢似命一樣重要。
語言的詩意,瘋子的話語、有鐵和貴英談論“腳長在地裡”,都具有明顯的知識分子話語特徵。
鏡頭語言的詩意,最明顯的就是一開頭有鐵面對鏡子,貴英在中景鏡頭,空間扭曲,將兩個不同方位的人,一個實、一個虛地呈現在一個平面上。
其他詩意性的鏡頭語言還有很多,不累贅述。
當然,它的濾鏡,就像米勒《拾穗者》一樣,乾淨、了無塵煙,也體現了詩意性的審美。
以下都是具有明顯的意識型態指向的鏡頭。
導演的敘事選擇題材是具有二元選擇的,窮、富,金銀鐵三兄弟,尿與病,血與生死,當然,他的關懷傾向是朝向與底層人,但因為我上述所提到的非紀實、詩意性,荒唐的敘事邏輯,使得他的作品呈現出一種小布爾喬亞的俯視狀態。
最後說說這部“純愛電影”中的愛。
電影裡的愛是水晶盒子一樣透明的“愛”,它簡單、無暇,即便有細小的裂痕(因為麥子上不了驢車,有鐵朝貴英生氣)也很快能修復,它貧窮且有詩意,在手腕上開出花朵。
但它不真實,呈現一種虛擬的符號化,除了撫慰人心,無任何作用。
城市純愛故事看膩了,來看看鄉村純愛吧。
詩意是什麼,詩意就是不真實,虛構,粉紅色泡泡,我不喜歡這個電影,因為我做不到透過粉紅色的泡泡來美化他們的生活。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它獲得了柏林金熊獎提名意味著什麼,即城市人、被太陽和互聯網的光芒能照射到的人,離農村人越來越遠了,他們把自己的審美期待和人文關懷投射到了農村人的身上,結果看不到真實。
而提名又未獲獎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實際上,大家已經發現了自己的投射,其實並沒有那麼真實。
另或者,是擁有話語權的他們,對第三世界的一種想像。
可以看到是第五代的《黃土地》的一種延續。
从2月调档到7月,《隐入尘烟》终于上映,影片最亮眼的标签是入围第72届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以及演员海清的突破式表演。
但电影节的认证无助于市场转化,这部很可能是年度前三佳作的中国电影,院线排片占比始终不到1%。
和影片一样沉默的还有导演李睿珺,尽管他有时候会被贴上华语电影届首个入围欧洲三大电影节的80后导演,但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他不像学弟毕赣,凭借一部《路边野餐》技惊四座直接踏进当代中国电影史,他的“甘肃宇宙”也远没有贾樟柯的“山西宇宙”那样生猛有趣。
李睿珺的电影就像是农作物,有一个自然生长的过程,要看到最后的收成,你只能等。
54000人评分之后,影片评分从8.2升到8.4,即使不提电影节,对观众而言,《隐入尘烟》也是成功的。
豆瓣评分当然不等于影片的客观艺(学)术价值,作为国内最有公信力的大众评价体系,豆瓣评分代表的只是影片面向观众的可看性和接受度。
而可看性,恰恰是李睿珺目前最需要的。
许多观众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一部农村题材电影中看到了近年来最浪漫的爱情故事,好像《隐入尘烟》才是真正的“爱情神话”。
电影作为生命的刻度西北农村一角,患有疾病、身体残疾且没有生育能力的贵英经人介绍,和一贫如洗的老光棍马老四组成了家庭。
相亲,原本是物质条件的交换,用我有的交换你有的,但到他俩这儿却反过来了,因为一无所有,所以被平等地安排到一起。
甩掉包袱的家里人热切交流,深感欣慰,二人沉默不语。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村故事就此展开。
开场十多分钟,贵英才说了第一句话,让人一度以为海清要挑战无台词表演了。
但实际上无言就是二人的生活常态,从沉默到对话,是相知的第一步。
结婚证上的照片是二人第一次拍“写真”,给父母扫墓是二人第一次“约会”,去城里献血是第一次“旅行”。
接下来的时间里,贵英和老四体验了人生中许许多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和人聊天谈心,第一次回顾过去的生活,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家,第一次和爱人一起体会丰收,第一次不愁吃穿,第一次因为生活而由衷欢笑,第一次对未来有了规划和期待。
在创造爱情之前,他们首先创造了生活。
故事的主线,一条是围绕农田展开的春种秋收,一条是围绕住所展开的搬迁和造房,中间穿插几次进城,或给侄子搬家具、申请公寓或给村企老板献血。
土地之上的创造和奔赴县城的牺牲形成对比。
整部影片看下来,最直观的感受是顺畅,即使对农活完全不了解,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大地的时间刻度。
因为影片的所有拍摄都是按照植物和动物的真实生长周期来计划和安排的,故事内容跨度10个月,电影实际上也等时拍摄了10个月。
某种意义上说,李睿珺追求的是自然时间的“长镜头”,顺时拍摄不跳不切。
《隐入尘烟》延续了李睿珺作品一贯的镜头风格,非必要不移动。
1.55:1的画幅让观众的感受更接近照片,偏纪录式的、陪伴式的长镜头让叙事更集中。
此外,这一部里画中画的场景也值得留意,景框中的窗框是观看和被看的中介,室内场景所关联的压抑的人际关系也与室外场景的开阔疗愈形成对比。
有人认为这样沉闷的镜头风格多少显得有点“笨拙”,少了几分灵气,但我却觉得,用镜头承载土地的力量恰恰来自这种笨拙。
李睿珺的静和毕赣的动是诗意的一体两面。
同时,这种笨拙大概也和李睿珺的电影观念分不开。
印象最深的是他在采访中说,如果能活到70多岁,那么还剩下30多年的时间,如果按3年拍一部算,那还能再拍大概10部电影,这10部电影就是余生的刻度。
与其说他是一个拍电影的人,不如说是一个种电影的人,对他来说,拍电影大概和种地一样,有周期有轮回有时限,电影就是生命的刻度。
西北爱情故事把《隐入尘烟》划归爱情故事,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压缩影片的意义。
尽管如此,也还是要说,这的确是一个难得的浪漫爱情故事。
村民把二人当笑话,却没想到他们的生活竟然越过越好,更没想到,毫无用处的“闲王”贵英竟然成了老四的宝。
两人在众人面前宛如哑巴,对彼此却有说不完的话。
说的不是情话,听来却又格外动人。
这正是《隐入尘烟》的独特之处,它没有为了讲一个爱情故事而把农村想象成田园乌托邦,影片从头到尾都在提醒我们,浪漫的不是土地,而是贵英和老四。
准确地说,《隐入尘烟》的浪漫不在于爱的表达,而在于爱的生成,贵英和老四创造了想象另一种生活的可能。
他们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们的匮乏,感动不过是匮乏的表象。
罗兰·巴特在《恋人絮语》里说“没有一种爱情是原创的”,我想那一定是因为他没有看到贵英和老四的故事,他们的确在一个不存在爱的空间里,创造了爱。
按照巴迪欧的说法,贵英和老四的相爱是从跃入彼此的处境开始的。
他们看到了彼此被剥夺的过程,更看到了在被剥离了所有社会条件之后“人”的处境能有多么窘迫。
是一无所有成全了他们无法被社会规则计算的共存,他们在一起就必须创造,不断创造。
我们看到的或许是爱,但他们体会到的是行动的快乐,是成为“我们”的快乐。
更重要的是,不因为浪漫,影片就回避了痛苦与沉重。
贵英和老四一生都在被损害与被剥夺中度过,贵英残疾的背后是农村底层女性无处诉说的悲苦,老四被兄长被村民压榨,暗示了礼俗社会在利益冲击之下的退败,他们唯一的反抗不过是更加吃苦,更加耐劳。
就在老四喜悦地盘算着卖了苞谷要给贵英买电视机,再带她去大医院治病的时候,生病的贵英为了给老四送吃的,在桥头晕倒,跌进水渠意外身亡。
被嫌弃的贵英的一生,在幸福来临时戛然而止。
影片的最后一个疑问,是贵英死了之后,老四怎样。
尽管片尾字幕宣布老四在村民的帮助下乔迁新居,到城里和侄子一起过上了新生活。
但更可能的,是在收了粮食还了债放了驴之后,这个叫老四的男人决定去死。
因为从跃入彼此处境的那一刻起,他们就选择了共存。
如果你会被贵英和老四的浪漫感动,那么看到后面就很难不悲伤。
但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悲伤,不是声音拉满、镜头推近、演员引导的按头哭,而是对生命价值的追问和对人生意义的自省。
你看他好像导演练习生起初是因为没钱拍片,所以李睿珺回家把亲戚们都变成了演员,后来用非职业演员、倒成了他的风格与特点。
在《隐入尘烟》中,海清是唯一一个职业演员,但在10个月的农村生活里,没有村民把她当明星。
李睿珺此前的农村题材作品常常被认为做作,原因之一就在于非职业演员在表演层面还是有所欠缺,这一次演员和非职业演员的搭配就比较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前作的另一个问题则在于主题太直白太单薄,无论是《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2012)的“土葬”,还是《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2014)的“回家”,留给观众的解读空间都相对较小,从开头就能预想到结尾,好像是把文学直接转译成了电影。
《隐入尘烟》也相对较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不再以明确的行动做主题,观众看到的可以是爱情故事,也可以是失语者的寓言故事,可以解读影片所呈现的,也可以剖析没有提到的。
第二遍看《隐入尘烟》的时候,忽然觉得李睿珺就好像一个勤奋的导演练习生,2006年至今,终于有了一部或许可以走向C位的作品。
那么,就祝他和他的电影能被更多人pick吧。
本文已发表于《北京青年报》可以再看看:《美国女孩》:在视角模糊的少女故事里,会吵架不等于好的对手戏跑偏的《门锁》:女性视角的反面教材
以下仅是个人观点,是我没看懂,没理解导演的苦心。
不同意的不要喷,谢谢。
1. 有铁献血的那家人,对有铁的友善仅限于献血后请吃一顿饭和给贵英的两件大衣,外加需要有铁献血时叫了几个人帮有铁脱砖。
但即便是为了保证血液的质量,为了可持续薅羊毛,也要保证有铁的营养吧,至少要保证有铁吃的好一点吧。
但这家人似乎对有铁和有铁的血液质量毫不在意,仅在第一次检验没有传染病,这家人的做法无疑于杀鸡取卵。
2. 有铁搬了三次家,前两次全是因为村子里旧房子要拆迁,最后搬到了自己盖的房子里。
这里面有几个问题:首先,有铁既然会脱砖、盖房子,那为什么之前要住别人的房子,一开始就可以自己盖一间呀。
其次,盖房子需要打地基,这可并不是有铁一个人能完成的,地基是怎么弄的呢?
看村子里的人对有铁的态度都不是很好,有铁有钱请施工队吗?
或者请得动村里人帮忙吗?
第三,农村房子不是随便盖的,需要划批宅基地。
有铁的宅基地是怎么批下来的,怎么周围都没有邻居,是合法的吗?
有铁的房子是通电的,说明电线铺到了这里,但看周围是一片荒地,并没有看到高压线输变电装置。
第四,既然长时间没住的老房子都有拆迁补贴,这说明扶贫工作开始了。
那么有铁这种贫困户肯定在扶贫工作组里建档了,那他们的住房问题绝对是扶贫的重点。
况且贵英还是残疾人,他们俩这种极度困难的情况,绝对是重点关注对象。
即便村支书不管,扶贫工作组、驻村书记也要管,扶贫工作考核可不是说说而已。
3. 贵英的死有点突兀。
按照村民的说法,贵英是在大家面前一头栽到水里的,一般情况下,这边有人帮忙救人,比如电影里的老王,但应该不会只有一人。
重要的是那边会有人赶紧去地里通知有铁,不会等到有铁干完活,在回来的路上,听闲话似的得知贵英掉水里没了。
当然贵英半边身体用不上劲,栽到水里后自救以及施救困难以致溺亡,这点是合理的。
但总的来说,村民的反应有些过于冷漠了。
以上就是我的一点疑惑,可能是我囫囵吞枣走马观花,没有看明白,请豆友们不吝赐教。
我理解导演想展现有铁和贵英周围人的冷漠,所以两人的抱团取暖才格外打动人。
但导演可以更有逻辑更好地处理以上的问题。
比如那家人为了保证血液质量,强迫有铁吃鸡蛋,但善良的有铁觉得是借的,最后秤麦子的时候把吃了几颗鸡蛋也扣出来了。
比如,有铁的房子因为没有批宅基地,地基没人帮忙打得不牢,既是违法建筑又是危房,没办法通电,两人晚上点着蜡烛说话。
比如贵英落水后,大家都围上去。
但真正救人的只有一个人,剩下的全是看热闹的甚至有拿手机拍的。
有铁听到议论觉得不对,才发现是贵英。
这样的处理,逻辑更通顺,冲击力也更强,而不是一味地把冷漠和悲惨强加在有铁和贵英身上。
整部电影还是很完整的,被当作负担的两个边缘人物互相取暖,但就是苦日子里的这一点点温情,最后也没留住。
我非常喜欢有铁和贵英去牧民家借稻草编席子的那个场景。
有铁和贵英乘着驴车穿过麦田,青青的麦穗随风摇曳,驴脖子上的铃铛脆响,车上的两个人摇摇晃晃。
这时候的有铁和贵英越来越默契,感情越来越好,日子也越来越有盼头。
那一幕非常美,土地、田野、作物和人和谐的美。
ATTENTION!!
评论区Thin Knight的高质量回复基本解答了以上的所有疑问,请大家移步评论区。
也欢迎各位朋友提出自己的意见,不过一定要友善讨论呀!!!
我一向是站在“不敢批判就闭嘴”第一线的那种人,所以我很理解对此片不满的声音,比如“没有指向权力关系或者结构性的恶”,比如“依然带着小布尔乔亚高高在上的俯视”,比如“美化了底层女性的命运”,不过我认为,导演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因为他预判了我的预判。
当镜头细致的对准二人三餐四季,这是一个关于珍惜的故事,两个鲜血淋淋的人相濡以沫彼此珍惜,恶只是应趁珍惜的背景。
为什么不用“爱”这个词,而是用“珍惜”,因为我挺信一个理“没被爱过的人是不懂得爱的”,但匮乏感,会让人懂得珍惜。
他们的匮乏感,来自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他们珍惜庄稼,珍惜蝌蚪的命,珍惜暖烘烘的炉子,珍惜一个借来的家,珍惜一张折了又折贴了又贴的喜字,所以他们也珍惜彼此。
看过那么多贫穷与恶的新闻,我并不觉得需要一个电影再去加深一遍“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个刻板印象。
也许人性幽微处,恶是逃不开的,贫穷时,是肆无忌惮的恶,富贵时,是精致利己的恶,平庸时,是随波逐流的恶。
可是懂得珍惜,是一种天赋,无关贫穷富贵,它属于敏感细腻的人。
电影节选了马有铁和桂英生命中的一个片段,他们遇到彼此的片段,之前的苦难只是作为背景信息交代。
马有铁被三哥马有铜压榨了大半生,但好歹算个劳力,算个牲口,桂英被哥嫂打残,失去劳动力又失去生育力,连个牲口都不如。
在村民眼里,他们一个是牲口,一个连牲口都不如。
影片中不断出现的他人视角,让我反思,我是否也正在带着自己的视角,用俯视的态度观摩更不幸的人间,这种抽离感提醒我更主动的沉浸,带入到他们的处境中。
我需要不断确信,我不是在同情,我是在与他们一起经历。
结尾部分,我看到有评论说,有一段正能量的小字,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哭懵了没看到,这不重要,在我的理解里,马有铁没有自杀,他可能真的又回到他三哥家里,继续做牛做马。
他没死,他只是彻底变成了麻木的牲口。
我喜欢导演悲悯又决绝的态度,他说,贫苦不一定指向恶,但你在贫苦里一定开不出花。
最终,都是没有希望的人,一切隐入尘烟,不会被人想起。
上映当日清晨才买着票,之前已经尝试了两次网上购票,均未成功,本已准备放弃,没想到今早在购物车里惊现“tickets available”,于是欣喜下单。
看完电影发现其入围影展也并非全然因为某种过时的异国主义,因此更为欣喜。
我心下是想把这种意外的欣快和贵英对有铁在婚后陡生的欣赏相提并论的,但我知道这绝不是一类事。
联想到前几日有影评人在某综艺里说,中国没有好的爱情电影。
不太确定对方眼里的好的爱情电影好在何处,但《隐入尘烟》在我心中是好的爱情电影——它并不见得对爱情发生时的戏剧性有所捕捉,但它的确将爱情发生前后的细节和盘托出,且给爱情以根系,将其融进扎实的生活,以及这种生活方式的消逝当中。
诚如评论所言,男主角自带光芒:他勤劳,能在一上午倒腾出一圈圈的泥砖;他在大多数情况下,也爱护他的妻子,能细心地替她洗走麸质过敏带来的皮炎,用大衣罩住她的臀部,顾及她的尊严。
女主角在同乡人看来是无用的,甚至是可笑且配不上别人对她好的,因她年纪不小,走路不利索,有病有残疾,干不好农活;她仿佛是个只需要,也只能被照顾的人,因她欠缺一些基本的生理能动性。
但是,我们很难忘了,是贵英的手——一双平日里颤抖着的,但在有铁看来可以十分灵活的手——摩挲了那些启发了有铁生活哲思的植物。
这种麦芽、麦芒、麦粒或是杂草同女性形象的搭配是带着些许过去情调的,让人不由地想起第五代导演八九十年代镜头中田野里的女性面孔,或是贾平凹、路遥、莫言书里的人和事。
然而,贵英不是一类为父系社会延续作出牺牲的魅力女性角色(甚至可以说,她完全缺乏九儿、翠巧、菊豆、秋菊、上官等人物的基础要素:可被物化的年轻女性身份、生育的可能性,以及随之而来的男性凝视);同时,她清苦惨淡的人物背景从来都只是通过台词被带出,绝无被视觉剥削的可能。
每当镜头给予这些植物和手顺光或逆光的特写时,我们便能换上贵英的眼睛,去抽象地欣赏植物的脆弱、坚韧及多变,也顺势揭开了贵英人生态度的冰山一角。
这种对植物以及动物的怜爱,乃至从中生发出的活的信念,是有铁和贵英二人关系的基石。
两人不止一次在动植物面前或独自或同时展现出对他者生命的动容。
爱情从渺无生机的沙漠开始,而再到沙漠时又结束;在这之间,田野、庭院和炕共同构成了生命萌芽和被呵护的三处地点。
也就是说,常见的北方农牧环境构成了爱滋长的语境,这在当代城市居民大写“农村之恶”的当下显得突兀,但于情于理绝无生硬。
从打孔纸箱中钻出的,用来孵化小鸡的白炽灯光,与贵英在村口等有铁时,手里抓着的手电筒的光仿佛是同源共流。
这种细腻流淌的爱不是冠冕堂皇的仁者之爱,而是夹着对使用价值的珍视——比如那条来自田里小溪的烤鱼,那只被称为“贱骨头”的拉车锄地驴;又比如贵英和有铁的爱情,一种建立在双方承诺相互依存后,所需经济基础之上的爱情。
正是因为物质的逐渐丰厚之于二人关系的重要性,当贵英走了后,或许很难有人相信有铁会同片尾字幕所述的那样,住进那间令他无助到掩面退走的公寓。
卖尽所收粮食,还清所欠款项(甚至包括十个和邻居借的鸡蛋)的决绝,其背后表态的纯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允许记忆随年龄岁数增长、生活环境变化而消退的样子。
有铁躺下后,逆光里草编驴的杂草须子在一场滑动变焦中达成了一种奇异的隽永。
此后,新房的一把推倒虽为残忍,但已经摧毁不了什么了。
生时烂漫,去后最好能同那台纸糊彩电一道,顺势化作烂漫尘烟。
有一种说法叫“小镇出大家”,比如山东高密莫言,山西电厂刘慈欣就是一种佐证。
因为小镇是一种熟人社会,信息传播极快,人员流动相对也小,你可以轻易观察到别人一生的聚散离合,爱恨情仇。
而艺术创作很多时候都是在写“人物关系”,特别是电影和小说。
于是,小镇就成了一个洞察人物关系样板的天然温床,出些大家,便也能理解了。
而流动性极大,陌生社会的大城市,就很难观察到了,也解释了为什么很多大家出名之后到了城市就难产,再创作一定要重回老家“忆苦思甜”的找灵感了。
而李睿珺,便是一名生长在甘肃张掖农村的本土导演,他的温床,便是高台县。
《隐入尘烟》是我继《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之后最喜欢的李睿珺的作品。
因为这三部作品,写的都是他的故乡。
他对这片土地太熟悉了,爱的太深沉了,想说的很多,也真的都朴实克制又土猛的拍出来了。
他的作品,总会让人看到自己童年的影子和故乡的人事。
甚至经常会让你忍不住惊叹“原来他们小时候也这样啊!
”“我小时候村里也有这样一个人!
”。
这就是“人物”样本的威力!
也是李睿珺洞察,总结,艺术再现的高超能力。
说回影片。
《隐入尘烟》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片,特别是在这个时代,这个节点。
就像暴风雨过后狼藉沙滩上的一枚遗珠。
它的故事太简约了,但又很不简单。
一个叫有铁的老农民和年轻他很多但患有小便失禁的女人贵英的爱情。
简约是全片你看到的,就是一对农民夫妇努力种地改善生活的事儿。
不简单,是因为这对最底层最寸光的农民夫妇,在种地和生活琐事里所表现出来的真爱和语出惊人的生命哲理,反倒会让我们这些自觉高等的城里人受益,汗颜。
且从时间,空间,动物,隐喻这四层说一下它的不简单。
[时间]上一部能在影片里看到一年四季的国产文艺片是2020年的《春江水暖》,而《隐入尘烟》是这种“笨制作”的第二部。
从有铁和贵英初见时的冬雪,到一起播种的初春,又到房顶夜睡的仲夏,再到丰收稻穗的金秋,最后到起高楼楼塌了的初冬,组成了一个季节循环。
这种拍摄太费劲了,见效回本儿也太慢了。
本来可以依赖于如今发达的电影工业来控制天气,或是更简单的后期特效来实现的事儿,李睿珺偏偏要老老实实的去等,等一场春雨,等种子发芽,等落在身上就化的真雪,等地头老树由枯到绿的变换。
我们每个人好像都在抱怨现在“一切都太快了”,然后又蜷在床上刷起了碎片化的信息。
我们太久没有看到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了,我们进化的太好了,所有衣食住行都能通过一次点击完成,已经忘了食物是需要时间来生长的,衣服是需要针线来缝制的,我们只要结果,却忽略了过程。
能轻易达到的结果,是最没乐趣的,于是焦虑,如影随形。
而李睿珺,充当了指出皇帝没穿衣服的那个小孩,在等待中用真实的纪录,让我们重新看到那些早已被忽略但又尤为重要的“过程”。
我们奉为奇观的农耕收割砌砖,不过是被我们忽略的千百万农民真实的生活图景。
这种农村人和城里人互为奇观的关系,费孝通在《乡土中国》里已有详细阐明。
[空间]有铁和贵英的家历经了“三迁”和“三拆”。
而背后的原因,无非都是“因钱变脸”。
是啊,“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近邻”,我们大多数人家里所谓的“难念的经”,无非也都是因为利益而造成的。
有铁太贫困老实和卑微了,几乎让人无利可图,才沦落到“绕树三匝,何枝可依”的窘境仍无人问津,只能与贵英相濡以沫,平地起土屋。
李睿珺通过空间变异揭露了人性——没有真正的依靠,只有自己的双手。
无论我们承认与否,最关键的时候,唯一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动物]动物在《隐入尘烟》里,不单单是制造农村奇观的道具,李睿珺将他们都赋予了诗意的象征。
吃苦耐劳相依为命的驴,亲自孵化当做儿女的鸡,择好人屋檐筑巢的燕,生活渐好才敢养的猪。
动物的变迁,既是两人生活向好的印证,更是他们消解遗憾,对未来有所期许的精神寄托。
[隐喻]如果只是一部描绘农村图景的影片,那不是李睿珺的野心,也拿不到柏林金熊提名。
他在影片人物身上,埋下了一个稍加思考,才能读解的隐喻。
有铁,从名字来看,李睿珺就暗示了他在家中的地位。
大哥叫有金,二哥有银,三哥有铜,到他了,只是一块“铁”了。
顺理成章的,他在家里的地位就是被其他人占便宜,当个免费劳动力。
这是人与家人。
有铁在村里,被人当众开玩笑,也只是默不作声。
突然有一天他家里挤了个水泄不通,不是因为他娶了个媳妇的大喜,而是他的血对富人有用。
于是,他成了村霸的血库。
除了血,有铁就是个工具。
这是人与社会。
有铁在沙漠放走了驴,但驴不动,有铁骂驴“贱骨头,被人使了一辈子,放你走都不会走”,有铁哪是骂驴,他是在骂同样被人使唤了一辈子的自己。
这是人与自己。
通过这三下,老老实实做人,仔仔细细种地的有铁意识到了自己好像毫无意义,于是,便没有什么好留恋,那就干干净净的离开。
像有铁这样踏实为活着而努力的农民,中国有几亿,但处境大抵都不如人意。
当势得道的是哪些人呢?
是那些在家里心狠使唤的亲戚,在村里吸血又克扣粮食的权贵。
有铁一粒粒的播种,一砖砖的盖房,是唯一一个用双手创造实物和价值的人,是一个国家能强盛的最小根基。
但美好的果实总会被那些聪明的狠人轻易夺走,逼到真正的脊梁彻底粉碎。
有铁倒下了,中国乃至全世界“以土为本”的乡土关系就倒下了。
原本“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简单真理,变成了“种恶得瓜,种恶得豆”的歪理,从此,这个极度发达的文明社会,剩下的就只有唯利是图蘸着人血吃馒头的满目疮痍。
李睿珺把有铁写倒下了,但是,他的心里,其实是在用这种悲剧的方式向我们哀嚎——唯利的黑手你轻点吧,给踏实创造生活的草民留一口活下去的底气。
毕竟,你们所享受和挥霍的这个世界,都是他们创造的。
家,如此,国,亦如此。
平坦 丨2022.7.6
看《隐入尘烟》我从头哭到尾,哭湿了手帕,用完了纸巾。
哭到哽咽,哽咽到让前排回头看我。
中国的农民真是太不容易了。
一个没有家庭,没有双亲奉养,没有后代继承的农民,有把子力气,不至于饿死,在城市,那得多洒脱。
但他丝毫没有潇洒的样子,处处被人瞧不起,只能与驴为伴。
一年劳作也留不下几个钱。
穷就受气,受气也不争,得用了也不知道要好处,还不想欠别人。
而他们又太容易满足了,只要有土地,有时间,有种子,有个知心人,他们就会有希望,有盼头,有未来。
但这些希望和安稳也太容易夺走了,一场病,一场意外,一次别离,都足以把人压垮。
看着两个苦命人走到一起,看他们养驴,养鸡,养猪;看他们种麦子,种玉米,种土豆;看他们运泥,晒砖,起房;最后,看他孤零零还地主,还羊倌,还鸡蛋。
他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走,就像那泥砖盖的房子,到最后也不过归于尘土了。
但他们多彩的生活不该被隐去。
他们的生活不逊于城里人,却在如今的作品中失声了。
当养小鸡的纸箱中透出光亮,当地上泥砖像被列队检阅,当屋顶的风瓶吹出“最好听的声响”,当从瓦砾中捧出燕子巢,当从泥水中捉到小鱼,当在车灯的间隙中冲洗,当哗啦啦的塑料纸把大雨映衬成舞台,这些光景不灵动吗?
不诗意吗?
不美吗?
他们承受的苦难不应被隐去。
被吸血,被嫌弃,被打骂,被侮辱,被利用,当一个人努力去生活,却被挤到了边缘,被时代抛下,被潮流粉碎、碾作尘埃,但这不是他们的选择。
得利的人不可以无动于衷。
他们的结局不应被隐去。
一个农民什么时候会放走自己的驴,会饿死自己的猪,会不要自己辛苦盖起来的新房,会在大白天躺在床上盯着亡妻留下的草尖?
他的结局是什么,大家都知道,但为什么不说,大家也都知道。
我鄙视所有给导演施压写最后一句话的人,真想问一句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当然,这部戏有不足。
海清的存在有点别扭,有些对话过于扭捏,但是现在展现庄稼地四时变化、农民劳作的作品真的太稀缺了,有诚意、有表达、有风格之作更难得。
我为所有有机会去看但没有在大银幕观看的人感到遗憾。
导演对于乡村生活真了解,有淋漓尽致的展现。一些细想是明显抒情的地方,也婉转不刻意。然而本片最大的问题正在此。导演意志盖住了人物,温情脉脉得令人惋惜。歌唱土地和过去,也是歌唱,树立完美无瑕的主角(不是肢体上的)这件事早就过时了,导演的文学和哲学认知像没有一样,使人吃惊。人性看法上,电影颇一厢情愿和童话化,被歧视、欺压、凌辱几十年的两个半残废似的人物,多年来性格竟一点也没有扭曲,甚至不讨喜的地方也没有,只默默承受如没有思想的牛,可是两人相处起来,却又知冷知热,细节丰盈,房子也能盖,庄稼也能种,勤劳、节制,那之前为什么被嫌弃?乡土书写如果还是回到咏叹完美无辜的受害者和他们的艰苦,使我们同情,那同情也是俯视的,这就是另一种看不见世界。视觉好,细节好,演员好,都无用。李睿珺至少读一点儿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拿着一片蘸了蜜的苦瓜,舔了一口就说,呐苦瓜也可以甜的嘛可是,如果是咬一口,蜜化开之后,是苦到恶心的瓜肉,咽下都难得很你想看看努力活着的人的生活,就不应该用俯视的姿态,高高在上的感动是虚假的煽情在苦难里美化出来的的幸福更像是悲哀,是小资幻想出来的“淳朴真实”,看起来像是相互治愈相互救赎的乡村爱情故事,内里其实是利用一个更可怜的人去升华一个“可怜人”,马有铁这单一专制的“对她好”是对千千万万个被压迫的曹桂英的讽刺你说马有铁最后为“光”殉情,哪能看见他把曹桂英当做光的时候呢,其实桂英呐,成了马有铁这个大男主的背景板,其实桂英的死呐,是隐入尘烟的新生,是不再被当做“它”的新生马有铁的死亡,比起殉情,更好一点的定义应该是——为活着而奔波的人,被冷漠的人性压迫到连活着的信念都坍塌了
全程都是压着的,没有起承转合,甚至故事都不够精彩。导演全片似乎是不敢有任何的立场似的,既没有讽刺也没有赞美,冷静的可怕,实在是不喜欢。
过誉了。。人善被人欺?影片传达的价值观有点怪怪的,为了衬托男女主,其他农村人都被刻画成冷漠、坏人。。唉
所有人都知道这部电影是2022年度最佳电影,即使没有上榜单。
大鱼大肉吃多了,灯红酒绿看多了,难得吃这咸菜配稀饭,鲜美得不得了啦???太阳底下无新鲜事,比这惨的是每天都在发生。
不太行,高估了。手法老套到几近于无聊,更像是利用传统去表现淳朴,但是能力又撑不起来,只能讨好到嗜苦的人吧。演员也没办法带来啥,反倒有些减分,理解这能给营销上带来一些点,但无助于电影本身。我不喜欢这种创作上的懒惰和投机。不是说表现了市场上的稀缺题材就怎么样了,2022还这么拍电影,就,不太行。当然也有好的一面,就是设计了一个看上去足够符合观众印象的中年男版李子柒,手把手演示了白手起家四个字。
其实中国农村真的不是这样,不是灰头土脸,有也是极少数,现在的电影仿佛不恶意把农村了刻画成上个世纪的模样就不能展现农村一样,社会主义新农村还是变化很大的,当然回归电影本身,武仁林真的演的好好,相比之下海清要逊色的的多
真的是所谓的相知到相守吗?这种故事看的我从心底厌恶,淡化现实的残忍,并试图用诗意和浪漫说服我。一个被不断“吸血”的农村最底层的男人,他同样可以压迫着一个更悲惨的女人,什么拴住,烙下花的印记,我只看到她麦垛旁瑟瑟发抖,无法反抗,这种故事的美化与诗意,我不接受,女性角色的存在不该沦为男性诗意背景的烘托。海清的脸、手都和这部电影格格不入,她的表演越用力就越和这部电影背离。
我真的共情不了,甚至觉得那些台词有些许尴尬。
全剧不说苦,却苦到了天际。全剧不谈爱,却爱到极致
没看。拍《隐入尘烟》的现实意义何在?把现实中的真正苦难当成熏陶审美的谈资 ,花着足够支付贫困地区一家几天的饭钱买电影票,酒足饭饱后坐在影院潸然泪下,过了一夜又抛之脑后。到底在怜悯谁呢?太高高在上了。
谁都知道,他也去了
走错了片场 你们见到的乡村是这样淳朴吗? 纯爱片换了个背景就不认识了?
土地是生命
完美诠释了为什么直男永远不明白自己的情话对女人来说总是地狱,啥是土地?此处就是到死也不放过你,创作者的真诚将他未曾触及过的问题暴露无余。海清的表演是比较败笔的(最近我们太清楚,这样的女人是怎么在镜头前显现的:她在说话,很多时候我们听不明白,她在看,很多时候我们不懂她在看什么),和素人演员永远不在一个频道上。还好撤档了,不然连着丰县得被喷死,一些桥段奇妙地能和现实对应,或反证了丰县数倍存在于你我所知,现实中人们没有选择,但虚构不是(丰县女和海清的差异无非在于一种必然的偶然,在于一个淳朴、善良、能拯救你的男性农民,董志民莫非不是?),结婚证,嗯或许是部不错的片子(把诞生于现代性的浪漫爱套用在乡村),但难道不是一部恐怖片吗?(乡村人/家庭的真实需求、乃至异性恋婚姻制度的功能是什么?别装糊涂了)
假不假,悬不悬浮啊,男主就是真善美代言人呗,集所有美好品质于一身,农村老光棍找媳妇基本就是图性跟传宗接代怎么不敢聊啊,多少曹贵英都被打的找不到北了,建议导演去变性嫁给农村老光棍体会一下女人在农村的性别优势
你当然很清楚摄像机应该对准些什么,你当然也很清楚苦难和浪漫是不相悖的两种发生,你更清楚平实的日常满是血和泪的控诉,但不能因为土地久经风霜就忽视普遍个体的脉搏和无谓劳作的汗水,不能因为佯装贴近细微的生活就自认为可以触及生命的真挚鲜活,不能因为人心的柔软就钝化了尊严话语的锋利矛头为美化辩解。明知道乘着一叶之舟会历经风浪,却沉溺于大海的波涛汹涌,所谓真实并不意味着就应该早早地选择牺牲投奔自然的怀抱。作为取材于时代关照于现实的作者不能一手握着戏剧现实的批判,还要一手抓住戏谑环境的抽离,期盼着内里的经验与外界的观众发生反应。乡土并不是文化符号式的堆叠,更不是承载陈列在各处桥段轶事里发生的工具,看看锡兰早期的私人影像或是金熊「阿尔卡拉斯」吧,农民的善良朴实并不是无知软弱的沉默,大麦苞米下的自然从未荒凉。
网上火的一塌糊涂,有点莫名其妙。一直很排斥这种苦难片,看着闹心。片里除了两个可怜的主人公以外都是自私自利的人,但这本来就是人性,活了半辈子的人都明白。最后女的不敢下河却淹死了,男的突然就从以前的逆来顺受有了精神追求。就挺突然的。夸爱情美好的,但凡他们有别的选择还会这样吗?夸人性善良的,为什么给他们安一个这样的结局,为了证明好人没好报吗?张艺谋的片子国外得奖,大家说他抹黑国人,这个片子却都说值得去国外争取奖项。就很无语,恕我认知有限,以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拒绝贩卖困苦的片子。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隔靴搔痒。两位演员演技没有大的问题,但是海清一说话“味”太重有点点出戏,男主角的台词写得不好,好几段都有种读课文的感觉,不知道编剧是不是想表现劳动人民的智慧,但是用力过猛不够接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