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电影剧本文/〔俄罗斯〕奥列格·涅金、安德烈·兹维亚金采夫译/罗姣1.外景,尼古拉的住宅,魔幻时刻(注1)黎明前的微光。
阴云密布的天气。
海湾,起伏的岩石山丘,大桥,对面是一座滨海村庄。
海湾的这边,一幢房子独自坐落在山脚下、桥头旁。
房子的一侧是车库,另一侧是一艘拖船,上面载着一条摩托艇。
房子后是外屋和花房。
周围三千平米的区域被一圈齐整的矮栅栏围了起来。
一辆破旧的SUV汽车停在房前。
一扇窗子里亮起了灯光。
稍后,尼古拉(40—42岁)步出房屋,走到汽车旁,坐进驾驶室,发动引擎。
车头灯的光束刺透漂浮的雾气。
SUV车空转片刻,喷出滚滚浓烟,然后绝尘而去。
2.外景,桥,村路,岩石山丘,城市街道,魔幻时刻汽车过了桥,进入村庄,急速穿过村子,然后在岩壁间穿行。
不久,一座小小的城市出现在岩壁尽头。
3.外景,火车站,魔幻时刻这是一座荒凉的车站。
尼古拉的汽车停在距离铁轨不远处。
他坐在车内吸烟,车窗摇了下来。
火车到站。
尼古拉下车,将烟蒂从指尖弹了出去。
德米特里(40—42岁)走下车厢,站到月台上。
肩上挂着一个公文包。
他手里拖着一个滚轮旅行箱。
稍远处三名乘客从另一节车厢走上月台。
尼古拉和德米特里默默地握手。
4.外景,城市街道,日拂晓。
尼古拉的SUV车行驶在荒凉的街道上。
他们经过了市中心:一座广场,一尊列宁雕像,一幢苏联时代的市政楼(一面惨淡的俄罗斯三色旗悬挂在大门口的遮阳篷下)……5.外景,旅馆,日汽车在旅馆外停下来。
德米特里和尼古拉下车,从后备箱取出德米特里的行李,走向入口,消失在大门内。
6.内景,旅馆,德米特里的房间,日德米特里在洗澡,尼古拉坐在椅子上,一边打呵欠,一边几乎不停顿地变换着电视频道。
德米特里的箱子半开着放在床上,里面的东西摊开在箱子旁边。
德米特里从浴室里出来,上半身赤裸,腰上裹着毛巾。
肩膀上褪了色的蓝色文身文着三个降落伞的图案,刺有“俄罗斯空降部队”字样。
面对尼古拉,德米特里丝毫不显尴尬,他扯下毛巾,套上内裤和长裤,穿上衬衣……尼古拉重重叹了口气,关掉电视,将遥控器扔到桌上。
尼古拉:我出去抽根烟。
都快要睡着了。
别弄太久。
德米特里:好的,好的。
尼古拉离开。
7.外景,城市边缘,日尼古拉的汽车驶出城市。
8.内景,尼古拉的SUV车,日尼古拉在抽烟,呼出烟雾,往打开的车窗外弹烟灰。
德米特里将公文包放在膝上,从里面抽出一个薄薄的红色塑料活页夹,打开,露出里面约五十页信纸厚度的一叠纸,开始读起来。
尼古拉:嗬,他们今天起得真早!
德米特里抬头:路前方,一个交通警察正用他的指挥棒示意尼古拉靠边停车。
9.外景,交通检査站,日警察帕沙走到汽车旁。
尼古拉:怎么回事?
睡不着觉?
帕沙:请出示你的证件。
尼古拉:警察先生,一大早你究竟在干什么呢?
帕沙向尼古拉伸出手。
尼古拉和他握手。
帕沙朝德米特里点头打招呼。
德米特里点头回礼,继续埋头看自己手里的文件。
帕沙:听着,尼克,斯捷潘尼奇今天会去找你,他的气阀有些问题。
尼古拉:帕沙,这种事还要持续多久?
我算什么,慈善机构吗?
帕沙:得了,他会请你喝酒。
尼古拉:我他妈的要酒干什么?
不用他我也有很多酒喝!
帕沙向尼古拉勾勾手指头,然后将整个头戳进车窗内。
帕沙:他答应打点我们后天行程所需的一切:汽油,还有弹药。
尼古拉:怎么,我要为此高兴死吗?
帕沙:尼克……尼古拉:帕沙!
他们对视片刻。
帕沙:只要花你一小会儿时间,尼克。
帕沙瞟了一眼埋头看文件的德米特里。
尼古拉:不行,帕沙。
明天。
今天不行。
叫他明天找我。
你告诉他。
帕沙:当然,我会告诉他,但是……尼古拉:那么好吧,问候你妻子。
帕沙不悦地调开目光。
尼古拉和德米特里驾车离开。
10.内景,尼古拉的汽车,日尼古拉:我已经受够了他那辆雪佛兰,一堆破铜烂铁!
早就该报废了,他偏不:要一直修理下去!
那就让他自己趴车底下,想怎么修自己摆弄去!
德米特里从文件里抬起头,询问地看向尼古拉。
尼古拉:该死的斯捷潘尼奇!
见鬼的警察,中校,恐怕有五年了,靠着非法勾当捞钱!
到现在应该能开上奔驰越野车之类的了!
德米特里:也许他是个正直的警察。
尼古拉:是啊,正直并且慷慨!
11.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厨房,日莉莉娅(33—36岁)站在厨灶前煎小薄饼。
炉旁的盘子里已经放了一叠煎好的饼。
罗曼(13—15岁)走进来。
显然他刚刚睡醒。
站到莉莉娅身旁,伸手去拿盘子里的煎饼。
罗曼:他们还没回来?
莉莉娅(拍开他的手):没有。
你的“早安”问候在哪儿呢?
罗曼:不知道。
莉莉娅:怎么不找一找?
罗曼(走向餐桌,挖着鼻孔):在哪里?
莉莉娅转身面向他。
莉莉娅:可以肯定不在鼻孔里面。
手指要断了。
你洗漱了吗?
别耍猴戏!
她重新面对炉灶,用铲子托起薄饼,从煎锅里伊出来,摞到盘子里的饼上。
罗曼(轻声地):你才是猴子。
莉莉娅(再次面向罗曼):什么?
罗曼:没什么。
莉莉娅:等一下!
罗曼:滚蛋。
莉莉娅:你说什么?!
罗曼:你听见了!
屋外传来汽车驶近的声音。
罗曼蹿到窗前。
罗曼:他们回来了!
他跑出厨房,穿过走廊,奔到门口;打开门,冲出去迎接尼古拉和德米特里。
12.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厨房,日莉莉娅从窗口看见罗曼兴奋地使劲握德米特里的手。
后者笑着和罗曼说着什么。
尼古拉伸手去揉儿子的头发,但是罗曼躲开了。
三人向房子走来。
13.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厨房,日尼古拉、德米特里、罗曼和莉莉娅坐在餐桌旁吃搭配酸奶油和果酱的煎饼,喝着茶。
罗曼:米特叔叔,你叫他们带上我吧。
莉莉娅:你要上学。
今天有考试。
已经到时间了,该走了。
罗曼:撒谎!
今天没有什么考试!
尼古拉:嘿,不能和你妈这么说话!
罗曼:她不是我妈!
尼古拉一掌拍向儿子的脑袋。
罗曼涨红了脸。
眼里迅速噙满愤怒的泪水。
他跳起来,跑出厨房。
房子另一头传来“砰”的摔门声。
莉莉娅摇摇头。
尼古拉(对德米特里):他正处在叛逆的年纪。
德米特里:不管怎样,你不应该打他。
尼古拉:爱之深责之切。
莉莉娅:今天我不开车送他上学了。
整个早上都很没礼貌,还叫我滚蛋。
尼古拉:我也没法送他。
莫斯科的朋友有事到访。
莉莉娅(从桌旁站起,收拾餐具):我明白。
他是你儿子,他将来成为什么人由你决定:是男子汉还是傻瓜蛋。
尼古拉叹了口气。
尼古拉:他真的有考试?
莉莉娅:是的。
德米特里:尼克,你送他去学校。
如果你愿意,我和你一起去。
莉莉娅(将餐具端到水槽):他会很高兴的。
尼古拉犹豫了一下,然后起身离开厨房。
尼古拉的声音(从房子深处传来):嘿,命运战士!
你准备好了吗?
留下来的莉莉娅和德米特里沉默良久。
她洗餐具,他喝茶。
终于,她回到餐桌旁,收拾剩余的餐具。
德米特里抬头看她。
德米特里:你好吗?
莉莉娅:挺好。
在找住的地方,我一直跟他说,我们在这一区另外找个地方,远离这里,远离这一切……但他不愿谈这个话题。
或许你可以跟他谈一谈?
德米特里:我试试。
罗曼和尼古拉渐近的声音从房子内部传来。
罗曼:行了,爸爸!
还给我!
这是我的幸运帽!
尼古拉的声音:同你的亲爸说不?
我会还给你,会还给你,只要你不再哼哼唧唧。
莉莉娅将餐具拿到水槽。
尼古拉和罗曼走进来:尼古拉戴着一顶正面有“耐克”商标的棒球帽;罗曼背着书包。
尼古拉:给。
(将车钥匙递给罗曼)去发动汽车。
你可以开车。
罗曼:我自己开?
他接过尼古拉手里的钥匙。
尼古拉:对,没错。
米特叔叔和我跟你一起去。
罗曼:但是由我开车?
尼古拉:是的、是的。
尼古拉摘下棒球帽,扣到罗曼头上。
德米特里从餐桌旁起身。
罗曼:太棒了!
尼古拉轻踢他一脚作为回应。
罗曼扭身,突然使出一连串出人意料的专业搏击动作,手脚并用向父亲身上招呼。
尼古拉神情惊讶,但将他的击打一一格挡回去,然后在罗曼的额头轻拍一下。
罗曼试图格挡父亲的击打,但是没成功。
他扭身,跑出厨房到了马路上。
尼古拉:我亲自教他的。
莉莉娅:再过几年你就打不过他了。
尼古拉:没错。
屋外响起罗曼发动汽车的声音。
莉莉娅:千万别让他过度超速。
尼古拉走近,亲吻她的嘴唇。
德米特里看一眼手表。
德米特里:可以走了吗?
尼古拉注视莉莉娅的眼睛。
尼古拉:我爱你。
莉莉娅:我知道。
14.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厨房,日莉莉娅独自一人,她洗完餐具,将厨房四周清理干净。
15.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卧室,日接着,她走进卧室(一张双人床,两个床边桌,一张梳妆台,一台电视机,一个衣柜)。
在房内脱掉居家服(身上穿着内衣),穿上仅略逊于晚礼服的一套正装。
她坐在梳妆台前,将头发扎在头顶,浅画眼线,涂上淡色唇膏。
外面传来停车的声音。
门铃响了。
16.外景,尼古拉的住宅,日莉莉娅走到门口,打开门。
外面站着一个穿运动套装的矮壮男人——斯捷潘尼奇(55—60岁)。
斯捷潘尼奇:你好。
莉莉娅:早上好。
斯捷潘尼奇:尼克在家吗?
莉莉娅:不在。
他送罗曼上学去了,很快就回来。
进来吧,斯捷潘尼奇。
莉莉娅摆手以示邀请,并错开身让他进屋。
斯捷潘尼奇:不了,没事。
我在外面等他。
他朝篱笆旁的长凳摆头示意。
斯捷潘尼奇:我们刚刚肯定是错过了。
我抽根烟。
他从裤子口袋掏出一包揉皱的香烟,走到长凳旁,坐下。
莉莉娅耸耸肩,关上门。
稍后,斯捷潘尼奇将香烟放回口袋,双手交扣在肚子上,坐在那里,打量尼古拉的房子、车棚、自己的白色雪佛兰汽车……过了片刻,他开始轻声唱歌。
斯捷潘尼奇:时刻,时刻,时刻……17.内景/外景,尼古拉的住宅,日莉莉娅隐身于厨房窗子的纱帘后(她正在浇花),从屋内注视他。
斯捷潘尼奇不再四下打量,而是盯着脚下的地面。
他垂着头,用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在划拉出什么又或者擦掉什么。
从她的角度,莉莉娅看不见他在看什么。
突然,斯捷潘尼奇抬起头,转向门口的方向,他微微欠身,然后站了起来。
莉莉娅看见尼古拉的车向房子驶来。
18.外景,尼古拉的住宅,日斯捷潘尼奇从长凳上起身,走向正在下车的尼古拉和德米特里。
斯捷潘尼奇:你好,尼克!
尼古拉:你也好。
怎么,又坏了?
尼古拉向雪佛兰车摆头示意。
斯捷潘尼奇耸耸肩,似乎在默认自己的歉意。
尼古拉:帕沙没有告诉你我今天没空吗?
斯捷潘尼奇:没有。
怎么回事?
尼古拉:有朋友从莫斯科过来了。
我们中午12点有约。
马上就得走。
这会儿我们还有事要谈。
我相信你能理解。
斯捷潘尼奇朝德米特里伸出手。
斯捷潘尼奇:伊万·斯捷潘尼奇。
德米特里:德米特里。
尼古拉:明天再来,斯捷潘尼奇。
早一点,差不多这个点。
斯捷潘尼奇:明天?
尼古拉:我保证。
我们齐心协力,把它修得像新的一样!
斯捷潘尼奇:好吧,尼克。
斯捷潘尼奇转身走向自己的雪佛兰,坐进驾驶室,发动汽车,踩下油门。
尼古拉:他生气了。
德米特里:有意思的家伙。
尼古拉:是啊,死了三个老婆。
他妈的是个暴君。
和他很难相处。
19.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厨房,日尼古拉、德米特里和莉莉娅坐在餐桌旁。
德米特里面前的桌上摆着他和尼古拉从旅馆回家途中在车里看的那个红色文件夹。
德米特里(把手搁在文件夹上):好了,朋友们,我已经有了确凿的信息。
过去两个月,我挖出了你们那位恶魔的一些事。
尼古拉:你抓住他的把柄了?
德米特里点头。
德米特里:相当大的把柄。
尼古拉:看不出来啊。
莉莉娅:那现在怎么办?
对我们有什么用吗?
德米特里:我觉得今天的形势会对我方不利。
尼古拉(插话):我们还没到完蛋的时候!
德米特里:我们需要让他考虑一下什么会令他付出更大的代价:是和我们达成谅解,还是和舆论周旋……尼古拉:你是什么意思?
莉莉娅:尼克,让他说完。
尼古拉:行了,我只想知道他挖出了什么!
你没法将那个混蛋钉死!
德米特里:我们不需要将他钉死。
我们要一点点地、小心地利用他的把柄。
尼古拉:我不太相信温和的手段。
你得用拳头,毫不留情地打击!
他一拳头砸在桌上。
莉莉娅一惊。
德米特里:不,尼克,你得用糖把它们引出来。
引出事实真相。
那才是我们要利用的。
尼古拉:得了,让我看看。
德米特里:现在不行。
以后。
尼古拉:什么?
德米特里:尼克,你性子急,容易感情用事。
抱歉,但是你知道自己,一点小事就炸毛。
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尼古拉:得了。
我是个理智的人。
我必须知道。
难道你觉得我会像个白痴一样,直接去找他们,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德米特里:尼克,你相信我吗?
尼古拉:当然。
德米特里:那就以后再看。
尼古拉哼了一声,摇摇头,看向莉莉娅。
后者耸了耸肩。
尼古拉:好吧,以后就以后,尽管你在耍我玩,菜鸟。
我不喜欢这样。
德米特里:尼克,我在军营当菜鸟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尼古拉:那又怎么样?
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那些文件的事?
为什么要拿出来,在我们面前晃一晃?
德米特里:好吧,大老板。
那你就拿去看吧。
20.外景,城市街道,日尼古拉的SUV车驶进城市。
21.内景,尼古拉的汽车,日德米特里坐在副驾驶座上,透过车窗注视荒凉的马路旁破旧的房子。
尼古拉专注地开车。
莉莉娅坐在后座,盯着手机显示屏。
她按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听了一下,显然没有接通,她挂断电话。
尼古拉:是的,我知道他以前是克格勃的人,是个罪犯!
这里的人都知道。
90年代他是本地大人物的小喽啰——双手沾满血腥。
这是有目共睹的事。
那些当官的都是这样的。
但是你已经掌握了具体的细节!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他真的干过那些事,为什么不让他进监狱?
德米特里:谁送他进监狱?
不能动他。
他背后肯定有人(用手指指上面)。
但那不会长久的。
形势每天都在变……我跟你说了:用把柄拿捏人是很容易的,刺激——反应。
就这么简单。
为什么要把事情复杂化?
所以说,你的伊万·伊里奇会一直稳稳当当地生活,直到他死了或者被和他一样的人吃掉。
尼古拉:或者有人向他举起草叉。
德米特里:现在已经没有人用草叉了。
莉莉娅(对着电话):你好,安吉拉,你来不来?
他在睡觉怎么了,不用和他一起来……我明白,我知道,你没有别人帮忙……我记得。
好的。
再见。
尼古拉从后视镜里看着莉莉娅。
尼古拉:怎么样?
不来?
莉莉娅:不来。
尼古拉:你的好朋友。
莉莉娅:那你的朋友呢?
尼古拉(朝德米特里那边点点头):我的已经在这儿了。
莉莉娅:帕沙刚下班回家。
他在睡觉。
没有人看孩子。
尼古拉:上次他们也有借口。
莉莉娅:好吧,尼克,你说得对:我的朋友都是狗屎,你的才是金子。
德米特里:朋友们,拜托,冷静。
尼克,控制一下自己。
尼古拉:我得放开方向盘才能做到。
德米特里(对莉莉娅):莉莉娅。
莉莉娅:我什么也没说。
22.外景,市中心的广场,日尼古拉在列宁像旁的广场上停好车(广场一侧是市长办公室,另一侧是市法院)。
三人下车,一起向法院的方向走去。
23.内景,法院,日尼古拉和德米特里站在距离空着的被告席几步远的桌子后。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50—55岁)——市政代表阿廖欣,站在他们对面的桌子后。
法庭速记员是一个昏昏欲睡的年轻女人,坐在法官左手边单独的一张桌子旁,桌上放着台式电脑。
莉莉娅站在有四排椅子的旁听席的第一、二排椅子之间。
一个神色严肃的中年女人身穿黑色长袍面对法庭站立,宣读判决书。
塔拉索娃:滨海市政府第1259号,关于征用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谢尔盖耶夫一块土地的决议。
该地块地址位于:滨海市山外区渔夫路6号;面积0.27公顷,测量编号28:136:254:2001,位于地块上的房屋建筑有:住宅一栋、汽车维修保养车间一个、外屋一间、花房一间。
谢尔盖耶夫先生提请山外区法院撤销上述行政命令。
山外区法院判决驳回起诉。
谢尔盖耶夫先生对法院判决不服,就山外区法院的判决向滨海市法院提出上诉。
在法庭审理期间,谢尔盖耶夫先生坚持撤销法庭判决,市政官员对其上诉进行了抗辩,要求支持山外区法院的判决。
上诉人诉称一审判决违反材料和程序法规定,对为满足联邦政府需要而占用其土地及处于该地块范围内的房屋建筑是基于法律基础的结论表示不服。
上诉人认为其中存在严重违反法律之处:政府没有在最后期限内通知谢尔盖耶夫先生购买其地产事宜,违反了购买其土地及该地块范围内财产的定价程序,此外,上诉人认为,在确定购买价格过程中法院没有将其呈递的独立财产估值报告考虑在内,根据该报告,被征用地产的价值大大超过政府确定的购买价格。
上诉人还诉称,政府在颁布命令时严重违反民法有关征得所有人同意购买其地产的规定。
谢尔盖耶夫先生没有提前一年接到征用通知(《俄罗斯联邦民法典》第279条第3款),以致上诉人发生了一系列与物业改进有关的费用。
此外,在确定购买价格时,政府没有考虑到上诉人在其所属地块所经营业务的收入损失,以及他对第三方的赔偿责任(《俄罗斯联邦民法典》第281条)。
本院已认定,按照滨海市政府第1259号令征用谢尔盖耶夫先生的土地及其范围内的房屋建筑,目的是建造城市通信中心。
命令确定该地块及其范围内的房屋建筑的购买价格为639540.27卢布(六十三万九千五百四十卢布二十七戈比)。
该购买价格是根据估值做出的定价。
应谢尔盖耶夫先生的要求,LLC联盟也对因联邦政府所需征用0.27公顷地块导致农业生产损害和损失所产生的赔偿责任的市场价值进行了评估。
评估报告称上述赔偿责任的市场价值为3500000卢布(三百五十万卢布)。
本院认为谢尔盖耶夫先生提交的财产估值不可信,原因是其估值包含了没有按照法律规定进行登记的建筑物的价值。
具体地说,在该地块上建造汽车维修保养车间和花房未经过相应的审批。
根据《俄罗斯联邦民法典》第222条,未经审批的建筑物不能被认定为合法财产,理应拆除。
因此,谢尔盖耶夫先生在其地块上搭建的非法建筑(外屋、维修保养车间、花房)在确定购买价格时不予考虑。
此外,谢尔盖耶夫先生提交的估价包含与他提供汽车服务的经营活动有关的赔偿责任的估值。
然而,现行民法没有规定“经营损失”的损害赔偿。
购买价格可以包含谢尔盖耶夫先生因提前终止对第三方的责任而遭受的损失。
但是谢尔盖耶夫先生提交的估价中不包含此类评估。
鉴于上述情况,本院对谢尔盖耶夫先生提交的评估报告不予采纳,支持政府在估值基础上确定的639540.27卢布(六十三万九千五百四十卢布二十七戈比)的购买价格。
本院也不同意上诉人关于政府违反购买程序(未及时通告等)的陈述。
法庭文件中有政府给谢尔盖耶夫先生的信,内容包含购买通知。
此外,山外区法院曾听取政府工作人员的证词,证明谢尔盖耶夫先生依照法律规定程序收到了关于征用其土地及该地块范围内的房屋建筑的通知。
本院也认为谢尔盖耶夫先生称没有收到这些通知的陈述不可信,因为案件证据驳斥了他的声明。
通过审查谢尔盖耶夫先生在诉讼中的陈述、原判法庭的判决及案件的文件证据,俄罗斯联邦滨海市法院合议庭已作出结论,上诉人未能按照《俄罗斯联邦民事诉讼法》第330条的规定提供撤销或改变原判法庭判决的根据。
综上所述,依据《俄罗斯联邦民事诉讼法》第320—335条规定,本院判决:驳回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谢尔盖耶夫撤销山外区法院判决的诉讼请求。
维持山外区法院的原判。
对谢尔盖耶夫先生的上诉予以驳回。
本判决自公布之日起完全生效。
24.外景,市中心的广场,日尼古拉和莉莉娅站在法院外抽烟。
德米特里从法院里出来,走向他们。
三人一起朝尼古拉的汽车走去。
25.内景,修道院餐厅,日修道院的餐厅。
宽敞的大厅角落放着圣像。
室内装饰用的是着色木:桌子、长凳、椅子,墙壁、地板、天花板、窗格、瓷砖——所有东西看上去都很纯朴、简洁、坚实。
餐桌上铺着白色桌布。
窗户上挂着又轻又薄的米白色窗帘。
在餐厅里用餐的只有两个人,他们坐在一张餐桌旁:身穿简洁黑色长袍的神父和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他穿着昂贵的西装和白色衬衣,打着领带,西服的翻领上别着统一俄罗斯党的徽章。
他们吃的是“修道院式”的食物:半瓶伏特加,一只围满蔬菜的填馅乳猪……神父:得了,瓦季姆,你每次来这里都要从你的选举说起。
还有一年的时间呢。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防患未然。
神父:你所虑都是世俗之事,这是当然,但是也不要忘记天国。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可是我……神父:我知道,我知道,你很慷慨。
即便今天,你也不是大老远白来一趟区中心。
我再跟你说一次,你无需担心。
一切权力源自上帝。
如果这是上帝的旨意,那么你无需担心。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这是上帝的旨意吗?
神父蹙眉。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谁能比你更了解,神父?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拿起酒瓶,给神父的杯子斟满,再倒满自己的。
神父:是的,是的。
随便吃点。
两人碰杯,喝酒(神父只抿了一小口)。
这时,一个驼背老太太出现在门口,戴着头巾,拄着拐杖。
她视力模糊的眼睛寻到神父,向他猛扑过来,跪倒在地,拽住他的袍角。
老太太:尊敬的神父,阁下大人,求你祝福我。
神父(慌张地四下张望):上帝呀,谁放她进来的?
26.乡村,公路,魔幻时刻傍晚。
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SUV车亮着车头灯,在公路上呼啸疾驰。
27.内景,雷克萨斯车内,魔幻时刻满面通红、睡眼惺忪的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坐在豪华汽车的后座,西装敞开。
前面的副驾驶座上坐着他的保镖廖沙,剃着光头(35—40岁)。
司机瓦夏也是个彪形大汉(25—30岁)。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己经在后面打起了瞌睡,一阵手机铃声将他唤醒。
他从衣服口袋摸索出手机,看看显示屏,接通,将手机放到耳边。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你好……是的。
感谢上帝,终于。
现在,我们该让季亚古诺夫和他手下的警察参与进来了……唔,我们还在等什么?
赶快把那个白痴的鬼地方夷为平地。
都是因为他才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怎么会是你的错?
你无需为自己辩解……好,就这样,再见。
他放下手机,阴郁地静思片刻,然后转向保镖。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廖沙,把贮物箱里的东西给我……廖沙把手伸到贮物箱里,取出一个侧面有俄罗斯盾徽的不锈钢水瓶,递给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里面的东西发出咣当声。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听着,瓦夏,我们去拜访一下那个该死的白痴。
山脚下那个。
瓦夏:桥头的?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嗯。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再对着瓶子喝一口。
瓦夏:因为我们在山下见过各色人等。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你从我妻子那里学会搞笑了还是怎么的?
瓦夏:对不起,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只是想活跃气氛。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小心点,不然我就把你扔在回去的路上。
28.内景,尼古拉的住宅,魔幻时刻/夜晚尼古拉、德米特里和莉莉娅坐在餐桌旁,桌上有一瓶几乎见底的伏特加、酒杯和小吃。
尼古拉显然已经醉了,靠着桌子,身穿浅蓝色的水手汗衫,裸露的肩膀上有着和德米特里一样的文身:三个褪色的蓝色降落伞,刺有“俄罗斯空降部队”字样。
尼古拉:城市通信中心,才怪!
谁和谁要到这里来通信?
那个混蛋明显是为自己清理地方,他要给自己建一所豪宅。
莉莉娅:尼克,该冷静下来了!
同样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尼古拉:我用这双手,在这里……他忽地从桌子旁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莉莉娅:我们重新开始。
尼古拉边走边打开灯,走到墙上挂的一幅巨大的黑白照片前,摘下相框,拿着它回到厨房。
走到餐桌旁,将酒杯和吃食移到一旁,把相框放在德米特里面前。
照片里是尼古拉的房子的全景照。
房子看上去有些不一样:没有车库和花房……没有横架到马路上的大桥,水面上有一条渔船,远处是教堂的塔楼。
尼古拉:看看!
我的祖父住在这栋房子里!
我父亲也是!
莉莉娅:他已经看过了。
尼古拉脸色一沉。
尼古拉:你别管。
莉莉娅:别冲我嚷嚷!
德米特里:尼克,冷静。
尼古拉:是她先开始的……尼古拉不以然地摆摆手,拿起酒瓶,将剩下的一点酒分给自己和德米特里。
尼古拉:来,米特。
为你的健康干杯,兄弟。
谢谢,你尽力了。
还有你的把柄……德米特里:是他的把柄,不是我的。
尼古拉:我是说,我不知道你打算怎么把你的理论付诸实践。
不管怎样,他们都会把这个狗屁地方夷平,我们就拿着六十三万九千卢布和二十七戈比到安吉拉家旁边买间小屋,而我会和帕沙一样去警察部门工作……莉莉娅:上帝呀。
尼古拉喝一口酒。
德米特里也喝一口。
德米特里:我几乎认不出你了。
我印象中的尼克不会害怕困难。
恰恰相反。
尼古拉:部队的情况不一样,米特。
你知道的。
况且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这些年我的战斗精神渐渐丧失。
你还想怎么样?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心理学家吗?
德米特里:我不是心理学家,只是觉得你可以换个角度看事情。
尼古拉:什么角度?
德米特里:把它视为一次挑战。
重新开始。
尼古拉:你说起来容易。
明天你就会重返自己惬意的莫斯科生活,你在乎什么?
而我们……德米特里:那就和我一起去。
我是说,收拾收拾过去。
花三万卢布一个月租套公寓。
莉莉娅:是啊,当然啦。
德米特里:我会帮你找份工作。
以你的手艺没有问题。
我们还会给莉莉娅找份工作。
(看向她)从售货员或者收银员做起。
好过在这里的工厂杀鱼。
尼古拉:罗曼怎么办?
德米特里:罗曼怎么办?
罗曼上学。
尼古拉:谁会接收他?
他几乎都考不到C。
德米特里:他们必须接收。
尼古拉起身走到冰箱前,打开门,再取出一瓶伏特加。
莉莉娅(对尼古拉):悠着点喝。
罗曼的声音(画外):我不是几乎考不到C。
我是差不多能得B。
尼古拉:你在偷听?
罗曼的声音(画外):我没有偷听。
我上厕所。
尼古拉回到餐桌旁。
尼古拉:过来,和我们一起。
(对莉莉娅)他妈,给孩子倒点茶,或者别的。
罗曼一脸不高兴地进来,走到桌子旁。
尼古拉:拿椅子,坐下。
罗曼拖出一把椅子,坐下。
莉莉娅起身,把茶壶注满水,放到炉子上,留在橱柜前,背对男人们。
然后转身,双手抱胸,注视他们。
尼古拉(开启酒瓶):你怎么说,小伙子,我们要搬到莫斯科去吗?
罗曼:去吧。
尼古拉:你不会想念这个美丽的地方吗?
大海?
罗曼:不会。
为什么要想念它?
等我长大了,反正要离开的。
尼古拉把酒瓶放到桌上。
尼古拉:你什么时候决定的?
罗曼:很久以前。
妈妈死的时候。
尼古拉:你那时只有4岁。
罗曼:那又怎样?
我什么都记得。
尼古拉重新拿起酒瓶,将酒杯斟满:德米特里的,莉莉娅的,还有自己的。
莉莉娅:别给我倒了,尼克,我喝够了。
罗曼:给我倒点儿!
尼古拉:我给你点儿别的。
德米特里(拿起自己杯子):干得好,罗曼。
让老家伙们跳脚去。
他们真烦人。
尼古拉:我们并不烦人。
告诉他,莉莉娅。
尼古拉拿起酒杯,递给莉莉娅。
莉莉娅:我说了,我喝够了。
她走到餐桌旁,拿起照片,放到房间里去。
尼古拉(和德米特里碰杯):好吧。
两人喝酒。
28A.尼古拉住宅的房间,魔幻时刻/夜晚莉莉娅把照片挂回原处。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一辆亮着前灯的汽车正在驶近。
莉莉娅看向窗外。
尼古拉的声音(画外):见鬼了,外面是谁?
29.尼古拉的住宅,夜晚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在保镖和司机(两个都是孔武有力的男人,比他们的老板高出一个头)的陪同下,钻出径直停在大门外的雷克萨斯汽车。
尼古拉、德米特里、莉莉娅和罗曼走出房屋。
尼古拉:嗨,你们是谁?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你应该认识自己的领导的样子,尼古拉。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在离尼古拉几步外停下。
身后露出他的保镖和司机。
尼古拉:你想要什么,领导?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张开双臂):要这里的一切!
尼古拉:那就来拿吧。
你的灵车能装下吗?
尼古拉朝着停在篱笆旁的雷克萨斯车的黑色轮廓点头示意。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醉醺醺地笑了,噘起下嘴唇。
尼古拉:还坐着那辆灵车四处逛吗?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你们这些人,不愿意以友好的方式解决问题,这就是为什么你们会被淹没在大便里。
你收拾好了吗?
德米特里:实际上,你无权来这里。
法庭判决还没有生效。
你不是有关当局,你没有搜查令或者其他文件允许你……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你是谁?
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谢列兹涅夫,莫斯科律师协会的,在对你的诉讼案中是尼古拉的代理律师。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是的,我听说了。
怎么,尼克,你不再自辩了?
德米特里:尼克,别理他。
尼古拉:我现在就回答你,混蛋。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好吧,好吧,够了,我好害怕!
我只是想和你喝一杯,消除误会。
他向保镖伸出一只手。
保镖将不锈钢瓶子放到他手上。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拧开盖子,喝了一小口。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对尼古拉):来点儿吗?
我不给律师喝,不喜欢你们这种人。
我只是想说说将来的事。
德米特里(转身):莉莉娅,打电话叫警察。
莉莉娅和罗曼站在门廊上。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你叫什么,孩子?
德米特里:听着,你做这些是为什么?
你还没有醉到听不懂……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省省你律师那一套吧。
(对尼古拉)听着,尼克。
记住了:你从未有过任何权利,也永远不会有所谓的权利。
尼古拉转身走向房子。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你去哪儿?
尼古拉走上台阶,消失在门内。
莉莉娅和罗曼注视着他。
德米特里(对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你最好离开。
你是未经允许进入私人物业。
主人不欢迎你。
没必要把情况弄得更糟。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什么?
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德米特里:好吧,我们何不明天再谈?
事实上,我本来就想和你会面。
伊万·亚历山大罗维奇告诉了我很多你的事。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稍顿):伊万·亚历山大罗维奇是谁?
德米特里:科斯特罗夫。
内阁的人。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伸长脖子,茫然地盯着雾蒙蒙的天空。
德米特里:我们看不见他们,不代表他们不存在。
市长重重叹了口气。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我累了。
德米特里:明天怎么样?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3点到5点之间。
处理选举事务的办公时间。
他转身,摇摇晃晃(保镖扶住他),慢吞吞地走回自己的汽车。
德米特里一直等到汽车离开,然后转身回屋。
30.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夜晚德米特里走进厨房,看见莉莉娅(背对德米特里)站在酒醒了的尼古拉对面,尼古拉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膝上放着一把步枪。
莉莉娅慢慢地坐到桌旁。
德米特里(走到餐桌旁,坐下):那是什么?
要去打猎吗?
尼古拉:瞧,米特,我跟你说了,他要这个地方是为他自己。
德米特里:明天头一件事,我们去找警察和检察官报案:迫害、滥用职权……我们要剪断他的羽翼,尼克。
尼古拉:我们喝酒。
德米特里:好。
先把枪放回去。
尼古拉:米特?
德米特里:是的,尼克。
尼古拉:我不去莫斯科。
我要留在这里。
31.内景,尼古拉的住宅,罗曼的房间,日早上,德米特里坐在罗曼房间的书桌旁,眼睛盯着电脑显示屏,反复阅读一份报案书。
这是一台老旧的电脑:大大的正方形非纯平显示器上显示出文本内容;桌子下的机箱里风扇嗡嗡作响。
一台同样老旧的打印机放在窗台板上,又脏又破。
德米特里(低声、飞快地):2012年9月7日,在法庭判决生效和执行前,现任滨海市市长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舍列维亚特来到我家。
同行的有两个男人,他要求我腾出地方和住所。
舍列维亚特的行为对我和我的家人造成了相当大的伤害。
我认为,V.舍列维亚特无权执行尚未生效的法庭判决,按照《俄罗斯联邦刑法》第330条规定,他的行为构成了犯罪。
据上所述,根据《俄罗斯联邦刑法》第285条、第330条,以及《俄罗斯联邦刑事诉讼法》第141条,我要求对本声明中所述行为展开调查,在等待取证中,我要求刑事案件立案。
读完,德米特里按下“打印”键,站起来,走到窗台板上的打印机旁。
窗外,莉莉娅和背着书包的罗曼上了尼古拉的SUV车:莉莉娅坐进驾驶室,罗曼坐上副驾驶座。
32.内景,尼古拉的汽修间,日车库门敞开着。
里面是一个典型的汽车修理车间,配有一整套的工具和设备。
尼古拉余醉未醒,神色阴郁,查看着斯捷潘尼奇的白色雪佛兰车的发动机。
车库里靠近门口处,斯捷潘尼奇坐在一把苏联时代的旧人造革汽车座椅上,玩填字游戏。
斯捷潘尼奇:还有一题,尼克,你听见了吗?
尼古拉(从引擎盖下):什么?
斯捷潘尼奇:达尔文的术语,指生命定向的、不可逆的历史发展。
一、二、三……九个字母。
尼古拉:从阴道到坟墓的跳跃。
斯捷潘尼奇:你们这些伞兵,用这样的字眼不害臊吗?
尼古拉:有什么害臊的。
斯捷潘尼奇:好吧,我知道了。
(他用笔点着数填字游戏的方格)进——化。
刚好合适!
(他写下单词)德米特里走进汽修间。
德米特里(对斯捷潘尼奇):早上好。
斯捷潘尼奇:早上好。
他们握手。
德米特里(对尼古拉):你还要多久?
尼古拉从引擎盖下出来,用破布擦擦手。
尼古拉:再过半小时左右。
德米特里:好的,我已经打好了所有东西,都打印出来了,你只需要签名。
我们得走了。
尼古拉点点头。
斯捷潘尼奇将填字游戏放到一旁,起身,咳嗽着走到两人面前。
斯捷潘尼奇:德米特里,我不知道尼古拉有没有跟你提过,但是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想邀请你参加我们的派对。
一个小型的营火会,烤羊肉串,喝点伏特加,放几枪……我请客,尼克。
德米特里:放几枪,你的意思是,打猎?
尼古拉:不,德米特里,我们能打什么猎?
女人和孩子也去。
德米特里:远吗?
斯捷潘尼奇:大概三小时车程。
我们早上到,在那里度过白天和晚上,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出发。
德米特里:我倒是很乐意……斯捷潘尼奇:好极了!
33.内景,警察局,日尼古拉、莉莉娅和德米特里站在警察局装有铁条的窗口前。
德米特里拿着公文包。
窗口的另一端,一个戴警帽的中尉正在看德米特里打印出来、尼古拉签名的报案书。
中尉身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拨盘式电话,旁边是一部手机。
中尉看完材料,摘下帽子,放在桌上的电话旁边,抬头看向德米特里。
中尉:你是受害人?
德米特里:不,他是。
我是他的律师。
中尉犹豫了一下,站起来,拿着报案书,消失在警局深处,但他旋即又折身回来,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
德米特里:向领导汇报去了。
他们沉默良久。
德米特里:我感觉他不会受理我们的报案书。
尼古拉:他可以这么做吗?
德米特里:当然。
虽然根据法律他应该受理。
尼古拉:那接下来怎么办?
德米特里:去检察院。
然后去法院。
我们也要投诉这个中尉。
重要的是搜集事实证据。
即使在我们遭到拒绝的时候。
莉莉娅:你们打算向整个城市挑战吗?
尼古拉:不是“你们”,是“我们”。
他单手拥住莉莉娅。
莉莉娅(挣脱):不,别把我拖下水。
尼古拉:又来这套?
莉莉娅:我还想活命。
尼古拉:你以为我不想?
莉莉娅:我不知道。
情况已经够糟了,你还想让整个城市与我们为敌。
尼古拉:你说整个城市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这些混蛋代表整个城市?
莉莉娅:你明白我的意思,别装糊涂。
尼古拉:那又如何,到此为止?
放弃?
德米特里(看着手表):我们的中尉跑哪儿去了?
尼古拉(从窗口铁条的缝隙探身看去):中尉!
德米特里:尼克,你在干什么?
尼古拉:干什么?
他到底去哪儿了?
三名警察走进楼里。
与此同时,中尉终于从警局内部回来了。
中尉:吵闹什么呢?
德米特里:没有吵闹。
相反,我们在安静地等待你受理我们的报案书。
中尉:我没有和你说话。
(对尼古拉)是你在这里扰乱秩序?
尼古拉:我没有扰乱秩序。
中尉向警察们点头示意,朝着尼古拉一摆头。
他们走到他近前。
警察(抓住尼古拉的胳膊):跟我们走,先生。
尼古拉(挣扎):干什么?
中尉:没错,对抗执法人员。
逮捕他!
警察们立刻将尼古拉的胳膊扭到身后,把他往下按,直到他脑袋几乎碰到地板。
尼古拉:你们干什么?
德米特里:立刻住手!
这是滥用暴力!
非法逮捕!
这属于刑事事件,中尉!
莉莉娅惊慌失措,背抵在墙上,恨不得钻进墙里。
34.内景,检察院,日一个秘书坐在办公桌后,看着德米特里,后者从桌子另一侧逼视她,莉莉娅站在他身后。
秘书:我告诉你了,检察官不在,我没有权力。
不能受理你们的报案书。
德米特里:检察院里就只有你一个活人吗?
秘书:没有人有权受理。
德米特里:所有人都溜号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
秘书:不。
我们只有两个人有这个权力:检察官病了,刑警外出查案。
你可以邮寄。
或者去法院。
德米特里:好,我明白了。
我们需要一份书面拒绝。
秘书:我说了,我没有这个权力。
35.外景,检察院,日检察院外。
莉莉娅和依然拿着公文包的德米特里走向停在距离检察院楼不远处的SUV车。
德米特里:他们总能找到理由:出去了、吃饭去了。
我曾接过一个案子,法官三个月都没有受理我的材料。
如果他们想,这件事可以变成永无结局的故事。
所以,如果法院不予解决,那么邮寄也没用。
不过起码我们以后可以一直烦他们,要求回复。
然后我会尝试去见市长。
来到车旁,他们钻进汽车:莉莉娅坐上驾驶座,德米特里坐到旁边的副驾驶座。
36.内景,汽车,日莉莉娅发动引擎。
莉莉娅(稍顿):或者我们应该打电话给安吉拉?
还有斯捷潘尼奇。
他是中校,警察。
她将车缓缓驶出停车处。
德米特里:他只是个交警。
虽然他们都差不多,在这里。
好主意。
好吧,打给她。
或许他能把尼克放出来。
不管怎么样没坏处。
莉莉娅从口袋掏出手机,输入号码,把电话举到耳边,等待。
莉莉娅:为什么需要他们的时候就这样,总是联系不上?
德米特里:我们分头行事。
我去法院,你去找你的朋友。
莉莉娅:她要在家才好。
德米特里:我会保持联络。
37.内景,市中心广场,法院,日德米特里在法院外下车(SUV车很快驶离),走进法院,手里拿着公文包。
38.内景,法院,日距离大门一步之遥,一个法警拦住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我来见法官。
法警:这里没人。
德米特里: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秘书,也没有助理?
法警点头。
德米特里: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法警:我怎么知道?
39.外景,市中心广场,法院,日走到马路上,德米特里背对法院大门,看着位于广场另一端的市政楼(楼前停泊的汽车中就有市长的雷克萨斯车)。
德米特里穿过广场。
走上市政楼的台阶,德米特里看见市长的司机和保镖(瓦夏):司机站在雷克萨斯车旁抽烟;保镖坐在车里,胳膊搭在窗外。
他们也看见了德米特里。
40.内景,市政楼,日德米特里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向大楼(楼内一个守卫坐在办公桌后)。
德米特里(指着手表):我约了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
守卫点点头,没有多说就让他通行了。
41.内景,尼古拉的SUV车,日车内,莉莉娅试着拨打手机:运气依然不佳。
42.外景,城市街道,日SUV车在城里行驶片刻,转了几个弯后,停在一栋三层的公寓楼外(这是一个典型的赫鲁晓夫时代的街区)。
43.外景,安吉拉家的公寓楼,日莉莉娅下车,走进公寓楼。
44.内景,安吉妇家的公寓楼,楼梯,日莉莉娅爬上二层,按下门铃。
她等了很长时间。
终于从门的另一侧传来脚步声。
安吉拉的声音:谁呀?
莉莉娅:安吉拉,是我,莉莉娅。
安吉拉打开门。
安吉拉:进来。
45.内景,安吉拉的公寓(走廊,厨房)日莉莉娅:怎么不接电话?
我给你打了一上午。
安吉拉:是吗?
可能是维佳,这个小淘气,又玩我的手机了!
换上拖鞋。
我去烧水。
她走进厨房。
莉莉娅脱鞋,换上拖鞋,跟在安吉拉后面。
一个5岁左右的男孩(维佳)挥舞着玩具机关枪从房间跑出来,挡住她的路。
维佳:举起手来!
安吉拉(给壶里注水):你不想和莉莉娅问好吗?
维佳:你好!
然后他对着客人开火。
安吉拉:这样好多了。
好过“举起手来”……他们都一个德行。
莉莉娅:你为什么抓我,维佳?
维佳:因为你很漂亮。
维佳转眼又跑进了另一间房。
安吉拉:他说什么?
莉莉娅:他说我很漂亮。
安吉拉:哈!
所以他才射你?
他们都一个德行。
男人!
46.内景,市政楼,接待处,日德米特里坐在市长接待区的椅子上。
公文包放在腿上,双手交叠放在包上。
市长秘书(尤莉娅,25—30岁)在用电脑打字,不时瞟一眼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对她的关注浑不在意:他心无旁骛地想着自己的事。
尤莉娅:要不要茶或者咖啡?
德米特里:不,谢谢。
这时,门打开,市长出来了,和他一起的是一位身穿高级西装、手拿高档手机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和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握手。
年轻男人扫了一眼德米特里,朝秘书点头致意,快步离开了接待区。
市长站在办公室门口,盯着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站起来。
德米特里:下午好。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你觉得好吗?
好吧,进来,我们谈谈。
(对秘书)尤莉娅,给我们准备柠檬茶。
再给我拿一片阿斯匹林。
尤莉娅:好的,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
市长让德米特里先行,然后自己也走进办公室,关上门。
市长办公室门口的指示牌写着:滨海市政府市长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舍列维亚特。
47.内景,市长办公室,日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坐在T形桌上首舒适的靠背椅上(他背后的墙上挂着普京像)。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我听说了你今天那些小小的冒险经历。
坐、坐……你叫什么来着?
德米特里:德米特里·米哈伊洛维奇。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对、对。
那么,你抓住我的小辫子了,是吗?
德米特里:你自找的。
市长轻蔑地一笑。
德米特里:不过和这个比起来,那不算什么。
德米特里从公文包里抽出红色文件夹,从椅子上微微欠身,将文件夹放到市长面前的桌上。
德米特里:给,看一看。
这些不会令你感到震惊。
但是你知道,有时候最好是顾及一下过去的事。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你展开对话的方式很奇怪。
德米特里:怎么奇怪?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我以为你会从谈论你的朋友尼古拉的命运开始。
德米特里:你指的是我们对你的诉讼案,还是别的?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别的。
德米特里:你是说非法逮捕的事?
《俄罗斯联邦刑法》第301条?
你的消息真快啊!
我很高兴你愿意帮我们主持公正,惩罚这起警察暴行的相关责任人。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是,我可以帮你们……但是……德米特里:但是你不知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何不看看这个文件夹,一切就都清楚了。
别看文件夹这么薄就被迷惑了。
其实里面的东西相当沉重。
我可以说释放尼古拉只是个开端。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我是这么想的。
我们把尼古拉从牢里放出来,而你,德米特里,收起你的东西(朝文件夹点头示意),悄悄地回家去。
德米特里:回莫斯科?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当然是回莫斯科。
德米特里: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我这么做的话,恐怕伊万·亚历山大罗维奇会难以理解。
他会说,“德米特里,你为什么不用手里的牌伸张正义?
”市长松松领带,解开衬衣领口。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你和伊万很熟?
德米特里:科斯特罗夫?
我们正在说的人吗?
当然。
我们关系很亲密。
他是律师,我也是律师。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莫斯科很大,但是联系却很紧密。
人与人的六度分隔理论。
所以,只要你真的想,通过适当的朋友可以和任何人建立联系。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将文件夹挪到面前。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如果我拒绝看,那又怎么样?
德米特里:那就别看。
相信我:事实确凿。
当然都是你知道的。
是你干的,我们换句话说,都是你一手炮制的。
你晚上怎么睡得着觉?
听着,我的想法是:我们需要达成协议。
否则……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是,当然,一切都会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
不过想一想吧,报纸上、互联网上……甚至可能会上电视,在真实案例节目里播放。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重重地叹气。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你们年轻人真是胆大妄为。
德米特里:你自己也不是很老。
虽然看上去像是到了退休年纪。
你不觉得吗?
秘书轻轻敲门,随即开门进来,手里端着托盘。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行了,尤莉娅,行了。
不是现在!
尤莉娅惊讶地在门口呆立片刻,然后退出去,关上门。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慢吞吞地打开文件夹。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好吧。
我们看看这些让你大惊小怪的材料。
德米特里:这是引人入胜的读物。
一部恐怖电影,由你主演。
48.内景,安吉拉的公寓,厨房,日安吉拉坐在厨房的餐桌旁用手机通话。
莉莉娅坐在她对面。
安吉拉:帕沙,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他在写报告。
大概上班睡着了吧,满嘴胡扯!
……好吧,好吧,我不想听你的借口。
我要跟你说件事。
尼克被警察抓起来了,我们得帮他……抓起来了是什么意思?
你一向是怎么抓人的?
扭起来扔到号子里!
……为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
昨天晚上,混蛋市长喝醉酒,跑去找麻烦,到他们家说,“收拾东西滚!
”……对,法院昨天又开庭了。
他们全部驳回了……哼,因为你睡了一整天!
嗯?
今天早上他们写了一份投诉书,去警察局报案,他们就把他抓起来了,无缘无故……莉莉娅就在这里……见鬼,帕沙,我不知道,你觉得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给你报告消息吗?
是的!
快点,打电话给斯捷潘尼奇,让他带好东西去警察局,把尼克弄出来!
……什么天哪?
尼克给你们那堆破铜烂铁修了多少年了?
一直免费服务。
好吧,现在是时候回报他了!
……什么?
好主意。
你为什么不去?
快去,快点给我们回电话,我和莉莉娅在这里着急等着……你听到了吗?
带上手机,别吓唬我!
……好的,我也爱你。
再见。
安吉拉把手机放到面前的桌上。
安吉拉:嗯,行了。
莉莉哑:谢谢你,安吉拉。
安吉拉:别客气。
他们会把他弄出来,别担心。
就我所知,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五次把根纳·克鲁格洛夫弄出来了。
他每次都是因为真犯事被抓:打人、偷东西——不像你的尼克。
维佳拿着玩具车冲进厨房。
维佳:妈妈,我饿了!
安吉拉:要不你出去玩?
时间还早。
午饭还没准备好。
维佳:我可以吗?
安吉拉:可以什么?
维佳:出去玩?
安吉拉:就在门口附近。
你要是再敢跑到几条街区外,我打死你。
明白吗?
维佳点头,跑出厨房,从走廊向门口冲去。
安吉拉(在他身后喊):换下拖鞋,穿上凉鞋!
维佳的声音:好的。
安吉拉(对莉莉娅):他老是穿着拖鞋跑出去,小淘气。
嗯,我们要不要去看看那套公寓?
门开着。
莉莉娅:好,走吧。
她们起身,从走廊走向门口。
48.内景,安吉拉的公寓楼,楼梯,日他们走到楼梯间,走近隔壁一套公寓。
50.内景,安吉拉家的公寓楼,空的公寓,日莉莉娅和安吉拉走进一套空空荡荡的两居室公寓——里面没有家具,什么也没有,很脏,满是灰尘。
安吉拉:当然,你们得装修一下。
莉莉娅:我觉得我们好像没有足够的钱来装修。
安吉拉:钱的事别着急!
我们所有人一起想办法,把这里装得和新的一样!
当然,我们不能弄那些昂贵的欧洲货,只是修缮一下,但是会很用心!
莉莉娅看着斑驳的墙面,多处鼓起的肮脏的地板,到处开裂的天花板。
51.内景,市长办公室,日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手肘支在桌上坐着,咬牙切齿地读着文件夹里的东西。
脸涨得通红,红得和那个文件夹一样。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怎么样?
德米特里:取决于你。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我明白。
你想要什么?
德米特里:今天你是第二个这样不拘礼节和我说话的人。
另一个也是有权势的人物。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别兜圈子了。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德米特里:我要尼古拉保留他的房产。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那是不可能的。
德米特里:我以为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你办不到的事。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你猜怎么着:事实并非如此。
德米特里:三百五十万卢布?
对你来说也做不到?
我表示怀疑。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啊,你的意思是这样。
这个可以。
德米特里:当然,还有释放尼古拉。
瓦季姆:成交。
给我你的电话。
我过几天给你打电话,我们见面谈一下细节。
你会留在这里,暂时不走吧?
德米特里:我会留下。
谈什么?
我们见面的唯一理由就是你交钱出来。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慢吞吞地):你有没有受洗?
德米特里:什么?
那有什么关系吗?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只是好奇。
德米特里:我是律师。
我只相信事实。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好吧。
一言为定。
德米特里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起身,将名片放到市长面前。
德米特里:祝你一切顺利。
他转身,走向门口,走出办公室,让门敞开着。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神色疲倦,往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秘书朝办公室里看了一眼。
尤莉娅: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一切都还好吧?
市长睁开眼,看着她。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给我一片阿斯匹林,让塔拉索娃、戈柳诺娃和特卡丘克立刻过来。
去找他们!
关上门。
他犹豫一下,然后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
按键,看着显示屏,接着将手机放到耳边,等待。
52.外景,市政楼,日德米特里在市政楼外悠闲地踱来踱去。
他看见尼古拉的SUV车向自己驶来,跑着迎上去。
SUV车停下。
德米特里上车。
53.内景,邮局,日德米特里坐在邮局的桌子后填表(一式两份),是挂号信的单据,旁边的桌上放着信封,上面写着(德米特里的笔迹):滨海市检察官T.P.戈柳诺娃,海滨路18号。
德米特里在单据的横线上写道:报案书,滨海市检察官收。
填好单据,他站起来,走到窗口,里面坐着一个女职员。
她接过信封,核对单据,将一份放进信封,另一份还给德米特里。
然后她在信封上贴上专用胶纸,盖上戳。
德米特里:多少钱?
54.内景,尼古拉的SUV车,日德米特里上车,关上车门。
德米特里:我饿死了。
我得去换身衣服,洗个澡。
我们去旅馆。
在那里吃饭。
莉莉娅踩下油门,汽车起动。
莉莉娅:你真觉得他们会给我们三百万?
德米特里:三百五十万。
唔,再看吧。
他知道自己有麻烦了。
这是好迹象。
55.内景,旅馆,餐厅,日莉莉娅和德米特里坐在旅馆餐厅的餐桌旁,餐厅看上去更像食堂。
除了他们没有别人。
餐桌上是极常见的布置:餐巾纸、牙签、盐和胡椒粉瓶。
贴着数字“27”标签的旅馆房间钥匙挂在钥匙环上,放在德米特里所坐那边的桌子上。
他的公文包搁在一把空椅子上。
德米特里(看着菜单):我都不记得上次在这里吃了什么,但肯定在这里吃过东西。
莉莉娅:我记得。
红菜汤、饺子和啤酒。
她没有看菜单,只是双手交叠放在桌下的腿上。
德米特里:没错。
他从菜单上抬眼看莉莉娅。
她也注视着他。
他目光流连片刻,复又低头注视菜单。
一个女服务员走到他们旁边。
女服务员:要吃点什么?
德米特里(合上菜单,放在面前的桌上):两份红菜汤,两份饺子,一杯果汁酒,一杯啤酒。
(对莉莉娅)或者你也来杯啤酒?
莉莉娅:不。
我喝果汁酒。
女服务员:还要别的吗?
德米特里:不用了。
请慢点上,我要上楼去十分钟。
好吗?
我不想东西变凉了。
女服务员:好的。
她拿走菜单,走向厨房。
德米特里:好吧。
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莉莉娅点头。
德米特里从桌上拿起钥匙,起身,走开。
56.内景,旅馆房间,日德米特里走进房间,用钥匙从里面锁好门,让钥匙挂在门锁上。
他把公文包放在椅子上,一边往房间里面走一边快速脱衣服,将脱下的衣服扔得到处都是,消失在浴室里。
57.内景,旅馆,餐厅,日莉莉娅独自坐在餐厅的桌子旁,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目光茫然地盯着桌上爬来爬去的一只苍蝇。
苍蝇飞走。
莉莉娅站起来,毅然走向德米特里刚刚离开的方向。
58.内景,旅馆,餐厅,日她爬上二楼,走过走廊,停在27号房间门口。
她面对房门站立片刻,然后转身,垂头往来的方向走。
她再度停下脚步,静立片刻,然后转身,回到门口,敲门。
59.内景,旅馆,德米特里的房间,日德米特里腰间裹着一条毛巾,走向门口。
德米特里:谁呀?
莉莉娅的声音(画外):是我。
德米特里闭上眼睛,前额抵在门框上。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转动门钥匙,打开门。
莉莉娅(大胆地盯着德米特里):我可以进去吗?
德米特里错开身子。
德米特里:进来。
莉莉娅走进房间,关上门,将钥匙转动两圈。
似乎绵延不尽的一刻,他们站在门口,近得几乎贴着彼此:莉莉娅垂着头,德米特里盯着她的头顶。
终于,他伸出手轻抚她头顶,几乎没有碰到她的头发。
她立刻拥抱住他,整个身体紧贴上他的。
60.内景,旅馆餐厅,日餐厅里,桌上两盘热气腾腾的红菜汤和两份饺子渐渐冷却,被遗忘,旁边还有一杯果汁酒和一杯啤酒。
61.内景,旅馆,德米特里的房间,日衣衫半褪的莉莉娅坐在床边地上揉成一团的毯子上,抽着烟。
德米特里张着嘴睡着了,平躺在床上,身上毯子半掩着。
莉莉娅的手机响了。
她把堆在床边的衣服拉到自己跟前,找到手机。
德米特里醒了,坐起来,用手搓脸。
莉莉娅(看着手机显示屏):是尼克。
62.外景,警察局,日尼古拉一边从警察局走出来,一边打手机。
尼古拉:你在哪里?
……是啊,我在这里蹲监狱,你却在餐厅参加派对!
不过我还能指望你什么呢?
好吧,别在电话里说。
我们现在就碰面,我会告诉你一切。
我往你那边去……不,在列宁路。
好吧。
再见。
尼古拉放下电话,走在城市街道上。
63.内景,商店,日尼古拉走进位于一栋出租楼拐角处的破旧商店,买了一瓶啤酒。
64.外景,城市街道,日他走出商店,用打火机撬开瓶盖,咕噜咕噜地喝着,一口气喝下半瓶。
然后点燃一支烟,慢吞吞地走在城市街道上,不时喝一口啤酒,在身后留下一串烟雾。
65.内景,市长办公室,魔幻时刻傍晚。
市长办公室里在开会。
法官塔拉索娃、检察官戈柳诺娃和警察局长特卡丘克参加会议。
戈柳诺娃和特卡丘克穿着制服。
他们坐在T形桌周围。
市长的脸色比乌云还暗。
双手背在身后,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他们在到处挖墙角!
从上面,下面,从四面八方,大家总是告诉我,“一切都会顺利的,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风平浪静。
不用担心!
”但是我他妈的确实担心!
我用屁股都能感觉到附近有风暴在酝酿!
你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事?
嗯?
你们摁死一只跳蚤、一只小蚂蚁,而他把整所房子都熏臭了!
他怎么会从莫斯科找到律师为他辩护的?
嗯?
如果说这还不够糟糕,他居然把威胁文件甩到我脸上!
张口就是大人物的名字!
塔拉索娃:他在虚张声势。
都是作秀。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是吗?
那么谁给他付钱?
那个叫尼古拉的家伙?
又或者律师是从莫斯科远道而来做公益服务的?
他从哪里弄到那些详细材料的?
戈柳诺娃:你至少告诉我们他弄到了些什么材料。
特卡丘克:是啊。
他从哪里弄来的?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你们不需要知道。
戈柳诺娃:你是说他们在用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威胁你?
特卡丘克:反过来看,无知是福。
塔拉索娃:上校说得对。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明年我们就要选举了。
没有我,你们会在哪里?
你们什么也不会有:没有房子、没有钱、没有出国旅行。
他们将夺走这一切。
我们将一起下地狱。
戈柳诺娃:你有偏执狂倾向。
你应该少喝点酒。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你这白痴!
你会第一个上断头台。
戈柳诺娃:是啊,上断头台。
别冲我嚷嚷。
我不是你妻子,可以任由你发脾气。
塔拉索娃:好了,我们还是建设性地看一下问题吧。
戈柳诺娃:没错。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首先,我们必须了解这个律师。
你们何不利用各自的渠道,唔,给我挖掘点消息,比如他是什么人,谁是他的上司什么的。
他一直用科斯特罗夫挤对我。
戈柳诺娃:议会主席?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是的,亲爱的,这正是问题所在。
来吧,伙计们,我们行动起来。
明天早上我头一件事就是去和上头谈一谈。
他们今天已经承诺我,会收拾他们。
66.内景,破败的教堂,魔幻时刻黄昏。
一座破败的砖砌教堂。
里面燃着篝火。
一群少年人围坐在篝火旁。
挨个传递着喝一瓶啤酒。
其中一个少年是罗曼。
酒瓶刚传到他手上,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咒骂一声,将酒瓶递给旁边的少年,站起来,走到几步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罗曼:好的,爸爸。
还不是很晚……哦,我忘了!
好的,我就来,就来……我离得不远!
马上到。
他回到篝火旁和朋友们说再见。
罗曼:好了,伙计们,就这样,我撤了。
一个少年:怎么,妈妈叫你了?
罗曼:不是。
我们明天要去射击。
早上5点就得起床。
少年:你真幸运。
罗曼:谁说不是呢。
好了,再见。
罗曼挥挥手,消失在教堂墙上的一个缺口外。
67.外景,村路,海湾,魔幻时刻罗曼在镇子里走了很长时间,经过一栋栋歪斜、废弃的房屋,走到海岸边,经过朽烂的废船残骸……潮水上涨,海湾浪涌。
68.外景,大桥,魔幻时刻罗曼过桥。
行至桥中间,他停下脚步,注视海湾。
然后他走完剩下的一半,向家走去。
69.外景,尼古拉的住宅,魔幻时刻经过停在房前的SUV车时,罗曼踢了前轮一脚。
他登上门廊,走进房屋。
70.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厨房,魔幻时刻厨房里,尼古拉已经在桌上铺好报纸,把他的步枪拆开,正在擦拭。
枪的各个部件整齐摆放在桌上。
罗曼走进来。
立刻爬到一把椅子上站着,俯身在桌子上,伸手去拿离自己最近的锃亮的枪栓。
尼古拉:嘿,嘿!
你会把桌子掀翻的!
把枪栓放下,这不是玩具。
罗曼(不着急放下枪栓):人都去哪儿了?
尼古拉:你妈在睡觉,米特在厕所看书。
罗曼轻声笑了。
尼古拉也咧嘴笑。
尼古拉:小子,你很喜欢米特?
罗曼:啊哈。
他是个好人。
尼古拉:好人今天干了件实实在在的大事。
罗曼:他做了什么?
尼古拉:市长让步了。
罗曼:怎么回事?
尼古拉:就是那样,儿子。
抓住他的蛋蛋,公牛也要乖乖听话。
罗曼:我不明白。
尼古拉: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他向罗曼那边抽动鼻子嗅了嗅。
尼古拉:你身上有烟熏火燎的味道!
又去教堂玩了?
罗曼:什么?
尼古拉:那里会惹麻烦。
罗曼:什么样的麻烦?
尼古拉:这样那样的。
尼古拉擦拭完枪支部件,开始组装。
罗曼把枪栓放回桌上,从椅子上下来,走到冰箱前,打开。
尼古拉:睡觉前吃东西?
罗曼:吃一点儿。
尼古拉:过来。
罗曼:干什么?
罗曼磨磨蹭蹭地走到父亲跟前。
尼古拉:你喝啤酒了?
罗曼:朋友们喝了一点。
尼古拉:啊哈,而你只闻了一下?
罗曼:我就喝了几口……尼古拉:放松点,没关系。
这么说你喝了点啤酒。
啤酒没关系。
伏特加不能碰。
对你来说为时过早。
罗曼:反正我不喝酒。
尼古拉:去吧,弄个三明治吃,然后去睡觉。
罗曼回到冰箱前,取出香肠和黄油……德米特里走进厨房。
德米特里:嗨,罗曼!
罗曼:嗨!
尼古拉(朝罗曼挤眉弄眼):怎么回事,米特,铺电缆去了?
德米特里:在厕所发现一本很有意思的书。
尼古拉:啊,难以释卷?
德米特里:是啊。
尼古拉:好吧,谁都会有这种时候。
我刚刚正在跟罗曼说,那次我们整个连的人找了你半宿,不得不拉响警报,结果你只是在厕所睡着了。
罗曼咯咯笑。
尼古拉也笑了。
德米特里:这是你的幽默感?
尼古拉:对,我们北方人的幽默感就是这么屎。
罗曼哈哈大笑,蹲在冰箱边,捧着肚子。
尼古拉也轻声笑。
德米特里(笑):我无法理解你们。
尼古拉(大笑):没啥,兄弟,没关系。
他笑出了眼泪。
用手背擦掉。
德米特里:不,说真的,什么那么好笑?
罗曼(乐不可支):你笑死我了。
他手脚并用爬出了厨房,把三明治忘在脑后。
尼古拉(和儿子一起笑):儿子,回来!
德米特里:你们这些白痴的家伙!
尼古拉突然神色一肃。
尼古拉:好把,够了。
别笑了,你们这些白痴!
走廊上,罗曼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头抵着地板。
尼古拉(正色):够了,罗曼。
不要笑了。
米特叔叔已经觉得我们神经失常了。
过来。
我有话跟你说。
罗曼慢吞吞地回到厨房,头发蓬乱,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尼古拉(继续装配他的枪):你觉得呢,我们要搬到莫斯科去吗?
罗曼:你昨天问过我了。
尼古拉:对,的确是问过了。
你怎么说的?
罗曼:去吧。
尼古拉看着德米特里,耸耸肩。
尼古拉:确实,我们去,为什么不去?
他把配好的步枪放到面前的桌上。
德米特里:先等一等,好吗?
看看明天什么情况。
尼古拉:我不知道。
感觉明天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对吗,儿子?
罗曼耸耸肩。
罗曼:你明天和我们一起去吗,米特叔叔?
德米特里:当然。
罗曼:你枪法好吗?
尼古拉:儿子,米特当年是我们营里枪法最好的。
罗曼:你是说比你强?
尼古拉:不,我是全团最好的。
他要赶上我的水平还得拉很久的屎。
他和罗曼又笑了起来。
德米特里:你们该为自己感到害臊。
去你的,我要睡觉去了。
他鄙夷地挥了下手,起身,走出厨房。
尼古拉当即停止了嬉笑。
罗曼还在吃吃地笑。
尼古拉:好了,儿子,今天玩闹够了。
做你的三明治,然后去睡觉。
罗曼:我这会儿不想吃三明治了。
他伸伸懒腰,打了个呵欠。
站起来,懒洋洋地从厨房走向过道。
尼古拉(推他):刷牙。
罗曼:嗯嗯。
良久,尼古拉独自坐在厨房里,盯着桌上的步枪。
71.乡村,海岸边的崎岖公路,日清晨。
一行三辆汽车在公路上疾驰:尼古拉的SUV、斯捷潘尼奇的白色雪佛兰和一辆警用吉普车。
72.内景,警用吉普车,日帕沙驾驶吉普车,身上穿着没有任何徽记的灰色迷彩警服。
安吉拉在他旁边的副驾驶座上打瞌睡。
头不时磕一下,然后霍然惊醒片刻。
他们的儿子维加蜷缩在后座睡觉。
73.内景,斯捷潘尼奇的汽车,日斯捷潘尼奇独自一人驾驶白色雪佛兰车,身上穿着和帕沙一样的迷彩服。
仪表板上,裸体女郎的照片堂而皇之地贴在圣像(圣母玛利亚、基督、圣尼古拉斯)的下方。
74.内景,尼古拉的SUV车,日莉莉娅和罗曼挨坐在后座,睡着了。
尼古拉在驾车,德米特里坐在他身旁的副驾驶座上。
两人沉默不语。
过了一阵,尼古拉降低车速,拐到一条土路上。
75.乡村,公路,日汽车一辆接一辆拐进了土路。
76.乡村,土路,日三辆汽车沿着土路缓缓行进。
77.乡村,土路,日三辆汽车驶进森林。
78.乡村,湖边的林中旷地,日三辆汽车到达风景如画的林中旷地,停车。
司机和乘客们下车,舒展肢体,关节发出劈啪声。
维佳和罗曼立刻向湖边奔去。
安吉拉(在他们身后叫喊):嘿,不要跳到水里了!
瞧这些小怪物们。
尼古拉打开SUV车的后盖门,拖出装帐篷的大帆布袋和金属支撑架。
将东西都扔到车旁的地上。
莉莉娅从车里拿出塑料餐具。
帕沙从吉普车里取出包括铝合金折叠桌椅在内的露营设施。
安吉拉把折叠椅拿到湖岸边。
显然这个地方曾经被人使用过。
地上有一个火坑,几根木头……安吉拉支开折叠椅。
德米特里(双手插兜)站在一旁的水边。
眺望湖面。
莉莉娅走到火坑旁,把塑料餐具放到安吉拉支开的椅子上。
两个朋友回到汽车旁。
斯捷潘尼奇从雪佛兰车里取出自己的步枪——他的枪看上去和尼古拉的一模一样——朝德米特里走去。
维加的声音(画外):妈妈,我想喝东西可以吗?
安吉拉的声音:去车上拿!
斯捷潘尼奇(走到德米特里身旁):给,德米特里,用我的枪。
他把枪递给他。
德米特里(接过枪):谢谢。
斯捷潘尼奇:我认为每个男人都应该有一把自己的枪。
你准备射什么?
(背景里,莉莉娅和安吉拉在火坑旁支起桌子和另一把折叠椅。
)尼古拉从后备箱拖出一个装满空酒瓶的袋子。
尼古拉(冲着走向雪佛兰车的斯捷潘尼奇大喊):你准备用什么代替你的玩具枪?
斯捷潘尼奇:你等着瞧好了!
帕沙从吉普车里取出一个用旧的自制烧烤架,里面有一堆烧烤叉子,接着取出一大盆腌好的肉,放在烧烤架旁边。
尼古拉从自家车的后备箱里拖出一个箱子。
拉开拉链,取出步枪。
斯捷潘尼奇从雪佛兰车里拎出一个沉甸甸的、中等大小、拉得严严实实的黑色运动包,走到离车稍远处。
将包放在地上,单膝跪地,拉开拉链,取出一把AK步枪,没有弹夹,带有折叠枪托。
弹夹在包里,随即被取出。
尼古拉:哇,斯捷潘尼奇!
你看起来像要打仗!
斯捷潘尼奇(插入弹夹):唔,尼克,(展开枪托)打一仗也无妨。
毕竟是我的生日嘛!
尼古拉:怎么,没有榴弹发射器?
斯捷潘尼奇:我也可以弄到一个,如果有射击目标的话。
尼古拉面露故作夸张的惊讶之色,摇着头,将自己的步枪挂在肩上,拎起装空瓶的袋子,走向森林边缘。
(那里可以看见一个像是关卡的木架构:一根久经风吹日晒已经黑糊糊的栏杆架在两根砍断的树干上,树干大约一米五高。
)帕沙从吉普车里拿出一把样子很古老的单管猎枪,挂在肩上。
然后端起肉盆,向火坑走去。
将肉盆放到野营桌上。
(背景里,莉莉娅、安吉拉、罗曼和维佳围在德米特里身旁,听他讲一个幽默故事。
有人微笑,有人张大了嘴巴。
帕沙向他们走近。
)79.乡村,湖边的林中旷地,日斯捷潘尼奇背上背着枪,一手拿着一瓶未开瓶的伏特加,另一手拿着两个杯子,走近正在“关卡”上摆放瓶子的尼古拉。
(“关卡”下方的地上有碎玻璃碴儿,被尼古拉踩在脚下。
)斯捷潘尼奇:好吧,尼克,开始吧……尼古拉:不。
(转向岸边)米特!
帕沙!
过来!
德米特里和帕沙缓步行来。
罗曼和维佳跟在后面。
帕沙停下脚步,和罗曼说了些什么。
罗曼显然生气了,猛然转身,疾步沿着湖岸向森林的方向走去。
维佳跟在他身后,但动作慢了一拍。
莉莉娅和安吉拉站在岸边窃窃私语。
尼古拉、斯捷潘尼奇、德米特里和帕沙围成一圈喝伏特加,就像团队在比赛前那样。
斯捷潘尼奇(精准地)给每人的杯子里倒了略多于半杯的酒。
他把空酒瓶挨着“关卡”上的其他瓶子放好。
80.乡村,湖边的林中旷地,日男人们准备好了目标(空酒瓶),在十米外就位:尼古拉和德米特里拿步枪,帕沙拿单筒猎枪,斯捷潘尼奇拿AK自动步枪。
莉莉娅、罗曼、安吉拉和维佳站在他们身后(莉莉娅拿着一瓶伏特加和一个杯子)。
尼古拉:咱们说好了。
射中的喝七滴,没射中喝二十七滴。
我先来。
他端起枪,瞄准,射击。
砰!
一个瓶子炸开。
罗曼:七滴!
莉莉娅打开酒瓶,倒了一点点酒到杯子里,递给尼古拉。
尼古拉:为斯捷潘尼奇!
(举杯)祝你身体健康!
斯捷潘尼奇:谢谢,尼克。
你也不要生病。
尼古拉饮尽杯中酒,咕咚咽下去。
柏沙第二个射击。
砰!
他没射中。
维佳高兴地跳了起来。
安吉拉:你这么高兴干什么,笨蛋!
你爸没射中。
尼古拉:没错。
二十七滴!
莉莉娅倒了半杯酒,递给帕沙。
帕沙:祝你长命百岁,斯捷潘尼奇。
帕沙一饮而尽,眼都没眨一下。
安吉拉:他故意不打中!
这样就能更快喝个烂醉。
给,吃根酸黄瓜,鹰眼。
(递给他酸黄瓜)下次瞄准一点。
帕沙点点头,嘎扎嘎扎地咬黄瓜。
尼古拉:好吧,米特,让我们看看你的本领!
在战场和政治上,他都是我们中的佼佼者!
德米特里举起枪,飞快地射击,几乎没有花时间瞄准。
一个瓶子炸开。
维佳:哇!
罗曼:七滴!
莉莉娅倒了一点点酒,将杯子递给德米特里。
他举杯,向斯捷潘尼奇点头致意。
德雜里:很高兴认识你。
生日快乐。
斯捷潘尼奇(笑):我也是。
很高兴认识你。
德米特里喝干杯中酒。
斯捷潘尼奇(扳起扳机):该我了!
尼古拉:可不要,你知道的……剩下的话被机枪的扫射声淹没。
莉莉娅、安吉拉、维佳和罗曼用手捂住了耳朵。
斯捷潘尼奇一阵狂射。
待他射完,一个瓶子都没剩下。
尼古拉:搞什么鬼,你疯了,斯捷潘尼奇?
你他妈的为什么用自动射击?
现在我们射什么,你的帽子?
莉莉娅:冷静,尼克。
不要当着孩子们的面。
尼古拉:他们听不见:恐怕和我们一样耳聋了。
维佳:我没有聋。
斯捷潘尼奇:放松,尼克。
毕竟是我的生日嘛。
尼古拉:那怎么办,不玩射击了?
把枪收起来?
斯捷潘尼奇:别急,我带来了一些比你的酒瓶更有意思的靶子。
(向帕沙使个眼色)去,帕沙,把它们拿过来。
帕沙把枪挂到肩上,回到吉普车旁,打开后盖,取出平放在后备箱底的一样扁平的长方形物品。
约四十英寸长、二十英寸宽,用一块破布裹着。
他拿着东西回到大家身旁。
尼古拉:是什么?
斯捷潘尼奇:你会知道的。
他解开扁平物,将装在廉价相框里的三幅苏联领导人的画像放在地上。
尼古拉笑了起来。
尼古拉:很好,斯捷潘尼奇!
不过还是会被自动步枪打得稀巴烂。
斯捷潘尼奇:好的,我不会,不会。
尼古拉:有没有更当前一点的?
斯捷潘尼奇:我可以给你弄来任何人的像。
但是现在用当今的人物还为时尚早。
他们的时代会来到的。
历史的间隙——可以说,并不太长。
把它们挂到那边。
尼古拉:好吧,怎么挂上去?
帕沙:直接钉到树上。
尼古拉:你有钉子?
嘿!
我想我的车上有螺丝钉。
尼古拉走向他的汽车。
安吉拉:莉莉娅,你觉得呢,这个时间里我们要不要开始准备肉?
莉莉娅:好的。
她们走向火坑。
德米特里:我把烤架支起来。
他转身走向停放的汽车。
帕沙:要帮忙吗?
德米特里:我想我能应付。
莉莉娅和安吉拉坐到装肉的盆旁边的椅子上。
莉莉娅将没喝完的伏特加及杯子放到桌上。
斯捷潘尼奇和帕沙肩上挂着枪,站在苏联领导人的画像前。
斯捷潘尼奇:叶利钦也应该在这里面,不过我觉得他在这个群体里太无足轻重了。
帕沙:是吗?
我们为什么没有带钉子?
斯捷潘尼奇:是啊,我没有想到。
帕沙回头看德米特里,后者在火坑旁搭烧烤架(德米特里的步枪靠吉普车放着)。
尼古拉嘴里小声咒骂着,在后备箱里翻找,他找出来各种各样的修车工具。
除了螺丝钉什么都有。
他的步枪靠车而放。
腰弯累了,尼古拉从后备箱抽身后退一步,直起身子,手抵住后背,回头看忙着准备肉串的莉莉娅和安吉拉。
她们正在把肉穿到叉子上。
尼古拉:喂,姑娘们!
真是让我目不转睛啊!
瞧瞧那娴熟、精细的动作!
对吗,伙计们?
他笑着。
斯捷潘尼奇和帕沙跟着他一起笑。
德米特里附和地嘿嘿笑。
斯捷潘尼奇和帕沙走近火坑。
帕沙从桌上拿起伏特加和杯子。
81.乡村,湖边的林中旷地,日莉莉娅把穿好的肉串放在盆的最上面,站起来,向湖水走去。
她蹲下,在水里洗洗手,然后起身,沿着湖岸向前走。
尼古拉:莉莉娅,你去哪里?
莉莉娅:你觉得我要去哪里,尼克?
尼古拉:啊,明白!
小心别着凉:天还没到5月!
尼古拉笑。
斯捷潘尼奇和帕沙跟着他一起笑。
莉莉娅隐进了林子里。
德米特里搭好了烧烤架。
德米特里:嗯,好像都准备好了。
我们有柴火吗?
尼古拉:林子里到处都是。
放眼看看。
他从自家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一把斧子递给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走近,接过斧子,走进林子里——当然,和莉莉娅去的方向相反。
尼古拉又埋头在后备箱里翻找。
帕沙和斯捷潘尼奇喝完了剩余的伏特加。
帕沙:安吉拉,你儿子去哪了?
安吉拉:你儿子呢?
(环顾四周)我不知道。
他和罗曼在林子里乱跑!
帕沙:等他折断脖子你就知道了。
安吉拉:他不会有事的!
让他玩吧,亲近一下大自然。
附近没有野兽。
斯捷潘尼奇:人是森林里最危险的动物。
安吉拉(捡出一根空的烤肉叉子):一个人也没有。
斯捷潘尼奇:我们在这里呢。
安吉拉:你是人吗?
斯捷潘尼奇:喂,帕沙,让你老婆知道知道谁才是老大。
帕沙:嗯,已经太迟了。
安吉拉:嘿,我就在这里呢,知道吗?
尼古拉(在后备箱里翻找):见鬼,螺丝钉都去哪儿了?
维佳从林子里冲出来,吓得瞪大双眼。
他奔向安吉拉。
维佳:妈妈!
安吉拉:怎么了,维佳?
发生什么事了?
维佳:那个人要闷死莉莉娅阿姨了!
罗曼看见他们,哭了起来!
帕沙、斯捷潘尼奇和尼古拉无疑也听见了他的话。
尼古拉立刻从后备箱探出身子。
安吉拉:你说什么,儿子?
什么那个人?
维佳:从莫斯科来的那个帅哥!
他把手微微伸向后面,指着一边,示意事情发生的地方,自己不敢看那个方向。
斯捷潘尼奇和帕沙看着尼古拉。
后者注视安吉拉。
她傻傻地盯着维佳。
终于,尼古拉砰的一声关上后盖门,拿起他的步枪,向维佳所指的方向走去。
其他人沉默不语。
安吉拉第一个回过神来。
安吉拉:喂,警察们,你们在等什么?
等着精神病发作?
斯捷潘尼奇和帕沙对视一眼,急忙追赶尼古拉。
维佳:妈妈,什么是精神病?
安吉拉(焦急的目光追随男人们):宝贝,精神病就是人发疯了。
维佳:是什么意思?
安吉拉:等你长大一点就知道了。
维佳:我现在就想知道。
安吉拉:我说了,你还太小。
我们去把枪放到不会伤害人的地方。
她走向德米特里靠放步枪的吉普车。
维佳小跑着跟在她后面。
维佳:妈妈,伤害是什么?
安吉拉:天哪,你简直能让死人再自杀一次!
伤害就是你把猫放在火上烧的时候所做的事,记住了吗?
维佳:啊哈。
这次谁把猫放在火上烧了?
安吉拉:没有谁。
维佳:那为什么又有伤害呢?
安吉拉闭上眼睛,然后停下来,看着儿子。
安吉拉:你这种讨人厌的举止是继承了谁?
意识到妈妈生气了,维佳耸起肩膀,后退一步。
安吉拉拿起步枪,朝森林的方向看去,林子里传来模糊的、凶狠的叫喊声:虽然明显是人的声音,听上去却像动物在吼叫。
安吉拉和维佳向吵嚷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斯捷潘尼奇的声音突起,盖过了其他人,发出的最后一个音节变成了尖利的假声。
斯捷潘尼奇:够了!
随后是一串急促的机关枪枪声。
安吉拉(在胸前画十字):上帝啊!
82.内景,主教办公室,日主教(衣着朴素,没有戴帽子,戴着昂贵的手表)和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穿西装,打领带)坐在办公室茶歇区舒适的软皮椅上。
沙发、咖啡桌、茶具——所有东西都很大,看上去昂贵且古色古香。
角落的办公桌椅亦是如此,上方挂着主教理事会在救世主大教堂接待大厅里的大幅集体照。
靠墙的书柜里装满了书,墙上挂着圣像……办公桌上放着一台很大的苹果电脑、一个镶金镇纸,还有一支高档钢笔……主教:你太焦虑了,瓦季姆,为子虚乌有的事情担心。
就好像你不知道我们都在上帝手中,一切都是神的旨意似的。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我当然知道,神父,我知道。
主教:那还有什么问题?
你的信仰变弱了吗?
你有没有领圣餐?
告解?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当然,我没法一直坚持;我太忙了。
但是我尽力了。
主教:谁是你的告解神父?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我们当地的神父,按照你的建议。
主教:阿列克谢神父?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就是他。
主教:他是个好神父。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是,我也这么觉得。
主教停顿了一下(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也不说话)。
主教:要镇定,瓦季姆。
不要担心,你做的事是对的。
虽然常言道,好事易做而快乐,但是别忘了:敌人在不断努力,与你对抗。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这正是我要说的。
太对了。
事情你也知道的……主教(打断他):不要告诉我,瓦季姆。
这里不是告解室。
去跟阿列克谢神父说。
当然了,我们是合作者。
我们在做着同一件事,但是你有你的范围,我有我的。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我老是忘记。
但是……我深感不安。
主教:几天前我跟你说过,现在我再说一次:一切权力源自上帝。
有权力的地方就有力量。
如果你能将权力控制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那么你就应该自己解决地方事务,而不是寻求帮助。
否则敌人会认为你很虚弱。
说实话,我不得不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和你说话。
我已经认不出你了。
你妻子一切都好吧?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耸耸肩。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我想是的。
主教:孩子们怎么样?
瓦季姆。
谢尔盖耶维奇:很好。
主教:或许是你生病了?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不,我很好。
主教:好吧,瓦季姆。
主教向他伸出手,掌心朝下。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小心地双手握住主教的手,俯身亲吻。
主教用另一只手在他头顶画十字。
主教:愿上帝与你同在。
83.乡村,公路,魔幻时刻傍晚。
尼古拉的SUV车在公路上疾驰,车头灯的光束划破暮色。
84.内景,尼古拉的SUV车,魔幻时刻莉莉娅在开车。
她头发凌乱,颧骨青肿。
德米特里坐在副驾驶座上。
脸上惨不忍睹:鼻青眼肿,嘴唇和眉骨流着血。
他痛得龇牙咧嘴,不停地用帕子轻拭血迹。
他的指关节也在流血。
下巴牵动的时候能看得出他很痛。
莉莉娅:你需要去医院。
德米特里:不,没关系。
莉莉娅:为什么不去?
德米特里:不为什么。
良久,他们沉默地驾车前行。
莉莉娅:现在怎么办?
德米特里:我不知道。
我回旅馆睡觉。
85.内景,旅馆,德米特里的房间,夜晚回到旅馆,莉莉娅在水槽里用冷水浸湿一块毛巾,仔细地拧干,拿到房间里,德米特里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她坐到床沿,将毛巾敷在他头上。
他睁开眼睛,看着她。
莉莉娅(慢吞吞地):都是我的错。
他握住她的手。
德米特里:不是谁的错。
人人都会犯错。
每个人都有缺点。
但是即便我们告解忏悔,法律也规定告解不能作为犯罪证据。
除非有其他证据证明,否则你就是无辜的。
但是谁能证明什么?
向谁证明?
莉莉娅:你相信上帝吗?
德米特里:这和上帝有什么关系?
我是律师,我相信事实。
两人沉默良久。
莉莉娅(似乎下定了决心):米特……我……我是认真的。
德米特里(打断她):拜托,不要忏悔。
莉莉娅:就因为没有证据?
德米特里:也决不会有。
她的眼中盈满泪水。
他放开她的手,抚摸她的脸颊。
德米特里:你和我一起走吗?
莉莉娅(含着泪,轻声地):我不懂你。
德米特里:我自己也不懂。
86.外景,尼古拉的住宅,夜晚白色雪佛兰和警用吉普车停在尼古拉家门前。
斯捷潘尼奇从房子里走出来,坐进雪佛兰车的驾驶室,转动钥匙,引擎没有发动。
斯捷潘尼奇试了一次又一次……尼古拉和帕沙走出屋子,走近雪佛兰车。
尼古拉一只眼睛发青,嘴唇肿起。
指关节在流血。
他显然喝醉了(帕沙亦然)。
尼古拉(对斯捷潘尼奇):你得推推车子。
或者把车留下,我明天看一下。
斯捷潘尼奇:不,我们推车。
尼古拉:来吧,帕沙,推车。
他们把雪佛兰车推向大桥。
到了桥上,引擎终于发动了。
87.外景,大桥,夜晚尼古拉和帕沙朝斯捷潘尼奇挥挥手,然后点燃香烟,走到栏杆前。
他们默默地抽烟,靠在栏杆上,对着水面吞云吐雾。
88.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厨房,夜晚他们回到房子里。
明显已经喝醉的安吉拉坐在厨房餐桌旁,手支着头。
尼古拉和帕沙也坐到桌旁。
桌上放着伏特加和小吃。
尼古拉给三个杯子里倒满酒。
安吉拉重重地叹了口气,举起她的杯子。
安吉拉:知道吗?
我也想和别人跑路。
她喝酒。
尼古拉和帕沙笑了,碰杯。
帕沙:愚蠢的女人!
安吉拉(被酒劲冲得皱起脸,用叉子直接从罐子里叉出一腌蘑菇):为什么?
帕沙:你躲不开自己!
帕沙喝一口酒,尼古拉也跟着喝一口。
安吉拉:或许吧,但是我能躲开你。
安吉拉打了个响指。
帕沙:你能跑去哪里?
去莫斯科当野鸡?
安吉拉:为什么是当野鸡?
帕沙:因为你……安吉拉站起来,狠狠扇了帕沙一巴掌。
帕沙:瞧瞧你!
帕沙摇摇头。
尼古拉:需要我补充几句吗?
他不再发笑:越喝越清醒,变得严肃起来。
帕沙:好吧,随你。
玩笑都不能开一个。
安吉拉(醉眼蒙眬地):不,我会立刻去美国!
洛杉矶!
帕沙:啊哈,你干吗不直接去月球?
安吉拉:洛杉矶对你来说还不够远吗?
尼古拉(朝走廊的方向摆头示意,对安吉拉):他们睡了吗?
安吉拉:睡沉了。
尼古拉晃晃脑袋,低头看自己沾着血迹的双手。
尼古拉:罗曼看上去情绪很低落。
安吉拉:尼克,你不觉得原因很明显吗?
尼古拉:好吧,我明天和他谈谈。
安吉拉:把酒戒了。
不要让他受到更多伤害。
尼古拉:我不会。
一辆汽车停在了外面,车头灯的光从窗户射进来。
很快车灯熄灭,引擎熄火。
安吉拉和帕沙伸长脖子往窗外看去。
尼古拉(没有动弹,仍然盯着自己的手):她回来了。
安吉拉:啊,谢天谢地。
帕沙:也许她只是回来收拾东西的。
安吉拉(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白痴。
怎么还不去把维佳抱出来?
你能开车吗?
帕沙:得了,女人。
我可是交警!
他瞟了一眼尼古拉,站起来,走出厨房,消失在房屋里面。
几秒钟后,莉莉娅走了进来。
她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然后走到餐桌旁,往尼古拉的杯子里倒了半杯酒,三两口喝干了。
接着,她坐到帕沙刚刚坐过的椅子上,把装腌蘑菇的罐子挪到跟前,拿起叉子,吃了起来。
帕沙抱着熟睡的维佳走进来。
安吉拉(起身):好了,我们走了。
你们俩,呃……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接着是她和帕沙离开的声音。
吉普车的门砰地关上;引擎发动,加速,汽车驶离。
尼古拉一直盯着自己的手。
莉莉娅又倒了半杯酒,喝下去,然后继续吃蘑菇。
莉莉娅:你爱我吗,尼克?
尼古拉抬起头,看着她。
莉莉娅:我想要个孩子。
89.内景,旅馆,德米特里的房间,日早晨。
德米特里站在浴室镜前,盯着镜中的自己。
他的脸已经明显消肿,恢复了原来的轮廓,如果不是青紫的眼圈和眉骨上的裂口,他肿起的嘴唇和鼻子会被当成是感冒或者宿醉的痕迹。
外面房间里,他的手机铃响了,在桌上的电视机旁嗡鸣。
德米特里走出浴室,拿起手机。
德米特里:你好……是我。
下午好,瓦季姆。
好……到时见。
我在旅馆。
好,半小时后在大门口。
90.外景,旅馆,日戴着墨镜的德米特里走出旅馆大堂,停在门口台阶的最上面一级,环顾四周。
片刻后,市长的黑色雷克萨斯车以惊人的高速向门口飞驰而来,一个急刹车停下。
后车门打开,露出窝在后座的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和前座的大块头保镖廖沙。
德米特里稍顿了一下,然后步伐从容地迈下台阶,走近汽车。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上车。
你还等什么?
我不咬人。
但是德米特里并不急着上车。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笑):啊!
看起来相当强硬啊!
德米特里:如果我两小时之内没回来……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你会的,会的,别担心。
德米特里犹豫了一下,看看周围,终于上了雷克萨斯车,随手关上车门。
汽车绝尘而去。
91.内景,雷克萨斯车内,日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昨晚喝醉了还是怎么回事?
你的脸全肿了。
德米特里:我们去哪儿?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不远。
你会喜欢的。
我们坐下好好聊一聊。
德米特里:聊什么?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你什么意思,聊什么?
你想要钱,而我需要保证。
德米特里:保证什么?
瓦季姆:瞧,我们已经聊上了。
直截了当,嗯?
92.外景,城郊,日他们的车驶出城外,这时,一辆窗户贴着深色膜的黑色丰田SUV车出现在雷克萨斯车的后面。
93.乡村,公路,日两辆车在公路上疾驰。
94.乡村,湖畔,日很快,两辆车离开公路,驶向湖畔,紧挨着水边停下。
(稍远处有一艘摩托艇停靠在岸边。
一个男人坐在上面抽烟。
他对驶近的两辆汽车毫无反应。
)95.内景/乡村,雷克萨斯车内/湖畔,日车一停下,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就打开自己这侧的车门,下车。
他的保镖廖沙亦然。
德米特里(沉默地看看周围,然后开口问道):就是这里?
司机没有说话。
96.乡村,湖畔,日四个穿运动服的男人从丰田车上跳下来。
其中一人疾步走向雷克萨斯车德米特里所坐的这一侧,打开车门,抓住德米特里的衣服,试图把他拽下车。
德米特里反抗,手脚并用竭力把住门框。
其他几个人加入进来,和德米特里搏斗:一个人绕过汽车,打开另一侧车门,钻进车里,对德米特里手推脚踹,踢他的后背。
终于,他们把德米特里拽下了车。
(混乱中,德米特里的墨镜从脸上飞脱。
)他们将他拖到离车较远处,踹了几脚,反绑双手,推他跪在地上,然后退后几步。
在此期间,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手插口袋站在一旁。
稍顿,他走到德米特里跟前。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你觉得怎么样?
德米特里艰难地吞咽唾沫,垂着头抬眼看他。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看向穿黑色运动服的男人们):你们为什么打他的脸?
虽然……(再次转向德米特里)算了,事情已经发生,后悔也没用。
不是吗,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没有回答。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对他的保镖):廖沙。
廖沙走近,捏着手枪的枪管。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没有看他,伸出手,廖沙把枪放到他手上。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听说,你和科斯特罗夫关系密切,是吗?
德米特里没有回答。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即使你说的是真的,我有什么可在乎的?
我在哪里,科斯特罗夫又在哪里?
我不管你和谁关系密切。
我会让你歇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朝湖水摆头示意)。
我手下的警察会到处找你。
不过永远不会找到。
干吗这么沉默?
没什么可说的?
临终遗言呢?
不给你女儿留几句话?
无论什么?
没有?
德米特里垂着头。
德米特里(声音嘶哑):够了。
瓦季姆。
谢尔盖耶维奇:什么?
德米特里:够了。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好吧,我们必须尊重你的最后意愿。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扳起手枪扳机,对准德米特里,开了好几枪(他故意不打中,子弹从德米特里耳边飞过,射入湖水中,激起朵朵水花)。
德米特里耸起肩膀,每开一枪他就浑身震颤一下。
他无声地哭泣,没有抬起头。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站在他身前俯视良久,然后把枪递还廖沙,走到汽车旁,钻进后座,砰地关上车门。
廖沙也回到车上。
其他人回到丰田车上。
两辆车掉头开走了。
德米特里侧身倒下,躺在地上,浑身哆嗦。
他渐渐冷静下来,盯着在距他的脸两步远的草地上爬来爬去的一只虫子。
摩托艇上的男人悠闲地抽完烟,在船沿上摁灭烟蒂,静静地站起来,从船上迈步到岸上,双手放在船头,将船推下水。
然后爬回船上,动作很小心,没有打湿双腿。
他走到船尾,发动马达,坐下,调转船的方向。
船画出一条弧线,驶离湖岸。
97.内景/乡村,雷克萨斯车厢内/公路,日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在打手机(搭载四个穿黑色运动服的男人的丰田车跟在市长的车后)。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对,对,我们有旅游资源,几个休闲娱乐区,那里的重点建设项目是……嗯,当然,我们己经差不多准备好开展住宅项目……我准备做,不需要割裂它……这一区域必须是……公私合作……这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不得不说。
就在城市中心,将会是在海岸线上……我很高兴,因为这一切会形成品牌,可以说是您的品牌。
现在人们都相信品牌。
我们的代表都对它们抱很高期望。
非常重要的一点是这个愿望已经持续多年。
亲眼目睹、亲自落实这一项目的愿望……今天我会派人去您那边……不、不,今天……好的,说好了。
他挂断电话。
但是手机铃声马上又响了。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你好……唔……你说的完全透明是什么意思?
那是你的问题。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不惜一切代价给他捏造罪名。
去干活。
98.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卧室,夜晚窗外开始显现天光的最初迹象。
莉莉娅在黎明前醒来(尼古拉背对她侧睡着)。
她起床,走进卫生间。
99.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卧室,夜晚梳洗完毕,换好衣服,莉莉娅准备出门,她站在客厅的镜子前,进行最后的修饰(用粉盖住颧骨处的淤青)。
化好妆,她拿起包(一个很大的女士手提包),离开房子。
100.外景,尼古拉的住宅,魔幻时刻走出房屋的莉莉娅将包挂在肩上,向大桥走去。
101.外景,桥,魔幻时刻莉莉娅过桥。
102.外景,公交车站,魔幻时刻莉莉娅在等公交车。
103.内景,公交车上,魔幻时刻莉莉娅坐在靠窗的位置,公交车行驶片刻(车上还有几名乘客,都是女人)。
天开始亮了。
104.外景,山谷里的公路,魔幻时刻黎明时分。
公交车沿着公路驶进山谷,开往海岸的方向。
远处可以看见一些两层楼的家庭住宅,再远处是海湾、码头、小船……海湾的另一边是鱼类加工厂的红色建筑。
105.外景,鱼类加工厂,入口,魔幻时刻黎明时分。
公交车停在一家小型鱼类加工厂的入口处。
莉莉娅和其他女乘客一起下了公交车。
一辆警用吉普车在入口处停下来,驾车的是帕沙。
安吉拉走下车,半梦半醒。
莉莉娅和安吉拉一起走进工厂。
106.内景,鱼类加工厂,车间,日莉莉娅和安吉拉身穿白色大褂,头戴塑料帽,脸被口罩遮住,手上戴着塑料手套,将鱼开膛破肚,掏出内脏,扔到容器内,将杀好的鱼放到传送带上输送走。
她们手脚麻利地做着机械性动作。
107.外景,鱼类加工厂,车间,日稍后,莉莉娅和安吉拉站在门外的垃圾箱旁抽烟,口罩和手套都摘掉了,但仍穿着白色大褂、戴着塑料帽。
安吉拉:朋友,事情怎么样了?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不愿分享……莉莉娅往垃圾箱里弹烟灰。
莉莉娅:我不想。
安吉拉:为什么?
发生了这么多事……莉莉娅没有回答。
安吉拉:我明白。
好一会儿,她们沉默地抽着烟。
安吉拉:尼克怎么样了?
一开始他叫嚷着“我要杀了他们两个”。
后来喝了几杯,我看他已经接受现实了。
莉莉娌:他爱我。
安吉拉:另一个怎么样?
他没有叫你去莫斯科吗?
莉莉娅:他有。
安吉拉:你是怎么说的?
莉莉娅耸耸肩,在垃圾箱上摁灭烟蒂。
108.内景,卧铺车厢,走廊,日德米特里站在行驶的列车的窗户旁,双手把着扶手。
他的手腕上仍有绳子绑过的痕迹。
一只眼圈青紫,鼻子和嘴巴轻微肿胀。
在他身后是一间敞开门的卧车包房。
除了地上德米特里的行李箱和桌上的公文包,包房里空荡荡的。
一个小女孩沿着车厢走来,怀里抱着一个大娃娃。
德米特里凝视窗外,没有注意到她。
女孩在他身旁停下脚步,拽拽他的裤腿。
德米特里转身,看着小女孩。
德米特里:什么事,亲爱的?
小女孩:火车是陷阱。
德米特里:是吗?
她点点头。
小女孩:人也是。
说完,她继续沿着车厢走去。
德米特里目光追随她的背影。
她在车厢尽头另一间敞开门的包房门口停下,回头看看他,向他挥手。
他也抬手回应。
女孩消失在包房里。
一个长头发的女人立刻从包房里探出头,盯着德米特里看了一下,然后退了回去。
109.内景,尼古拉的住宅,日早晨。
尼古拉、莉莉娅和罗曼在打包东西,准备搬家。
罗曼一副当莉莉娅不存在的样子(对她视而不见)。
尼古拉则相反,对她比往常更加关注:似乎在以崭新的目光重新认识她,不时貌似无意地触碰她一下。
她报以相同的回应。
110.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客厅/地窖,日镶木板的地窖里,莉莉娅把罐头和装满各色腌菜的罐子装进箱子里。
111.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客厅,日尼古拉把箱子搬上楼,一个个摞起来。
112.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客厅/地窖,日又一次回到地下室,他拥抱莉莉娅,将她按到墙上。
他们沉浸在燃烧的激情中。
113.内景,尼古拉的住宅,罗曼的房间,日罗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衣服收进一个箱子里。
114.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客厅,日罗曼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下楼梯往客厅走。
当他看见尼古拉和莉莉娅在地窖做爱,顿时愣在楼梯上。
地窖里,两人正要达到高潮,一些罐子掉到了地上,骨碌碌地滚动……罗曼屏息站在那里,进退无措。
终于,他往后退了一步,脚下的地板发出嘎吱声,地窖里突然安静下来。
罗曼一阵风似的飞奔下楼,从地窖口掠过。
他跑到门口,把门大大地打开,冲到了马路上。
115.外景,尼古拉的住宅,日罗曼从房子里冲出来,跑上山去(与桥的方向相反)。
116.乡村,海岸,日罗曼在海滩上奔跑(远处可以看见一副鲸鱼的骨架)。
他跑到鲸鱼骨架旁,停下来,喘着粗气。
双手撑在膝上,弓背站立,喘不过气来。
接着他坐到沙滩上,垂头静坐片刻,双手放在膝盖上。
117.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厨房,魔幻时刻傍晚。
尼古拉和莉莉娅坐在餐桌旁喝茶。
尼古拉在结束手机通话。
尼古拉:……好的,那说好了。
你过来拿。
不过别太晚……好的,我等着。
尼古拉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到桌上。
尼古拉:他明天来取船。
还有人来拿工具。
(重重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几乎都是白送。
莉莉娅没有回答。
尼古拉握紧拳头。
尼古拉:如果那个混蛋在我们的土地上给自己建房子,我会一把火把它烧掉。
大门打开。
罗曼走进来,经过客厅上楼去自己的房间,没有停下看尼古拉或者莉莉娅一眼。
尼古拉的声音(画外):嘿,漫游者!
下次带上你的电话!
118.内景,尼古拉的住宅,罗曼的房间,魔幻时刻罗曼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开灯,坐到桌子旁,打开电脑,等待电脑启动。
莉莉娅出现在门口。
罗曼可以从窗户上看见她的影子。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沙漏图标。
罗曼把手放在鼠标上。
莉莉娅:罗曼。
他假装没有听见。
莉莉娅:罗曼,听我说。
他在椅子上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罗曼:你想怎么样?
我恨你。
你把一切都毁了。
都是因为你。
他的眼里蓄满泪水。
尼古拉出现在莉莉娅身后。
尼古拉:怎么回事?
罗曼(尖叫):离我远一点!
尼古拉:儿子,怎么了?
冷静。
尼古拉走到他跟前,用力把他拉进怀里。
罗曼紧紧抱住父亲,脸埋在尼古拉的怀里,闷声哭泣。
罗曼:让她滚出去!
把她赶走!
莉莉娅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开。
尼古拉紧紧拥抱儿子,抚摸他的头。
119.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卧室,夜晚深夜。
尼古拉和莉莉娅躺在床上。
他睡着了,她仍醒着,仰卧,在黑暗中双眼直直地盯着前方。
她轻轻地下床,套上睡袍,穿上拖鞋,走向淋浴间。
120.内景,尼古拉的住宅,魔幻时刻洗完澡,穿好了衣服,莉莉娅准备出门,肩上挎着包,站在浴室门口凝视被子下安然沉睡的尼古拉。
121.外景,尼古拉的住宅,魔幻时刻莉莉娅走出房屋。
这一次她没有过桥,而是转向相反的方向,走上了通往高高耸立在房子旁的山上的一条环山小路。
122.乡村,环山小路,魔幻时刻莉莉娅沿着岸边的小路步行。
123.乡村,离岸,魔幻时刻莉莉娅到达了一处高岸。
她沿着悬崖边缘走了很久。
天开始亮了。
124.乡村,离岸,魔幻时刻黎明渐至。
她站在高高的崖岸上,凝视海湾,看着鲸鱼在海里笨拙地嬉戏。
风拂动她的头发。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淌下。
一座导航塔在远处显现(柱子和木板构成的木结构建筑,顶部漆成了红色)。
125.外景,村庄,日早晨。
尼古拉的SUV车驶过村庄。
126.内景,尼古拉的SUV车,日罗曼在驾车。
尼古拉坐在副驾驶座上,罗曼的书包放在他脚边。
尼古拉:开慢点,开慢点。
罗曼降低车速。
127.乡村,岩石堆,日尼古拉的SUV车在堆垒的岩石间行驶。
128.外景,城市街道,日尼古拉的SUV车进入城市。
129.外景,学校,日罗曼在校门外把车停下,熄灭引擎,下车。
尼古拉跟上他。
他们站在车前,交换东西:罗曼把钥匙给父亲,尼古拉递给儿子书包。
尼古拉:罗曼。
罗曼:喂?
尼古拉:原谅她。
她是个好人。
罗曼:你原谅她了吗?
尼古拉(稍顿):我在努力。
尼古拉轻拍儿子的脑袋。
罗曼试图躲开,但是没成功。
他推开父亲的手,跑进学校。
130.外景,尼古拉的住宅,日紧挨尼古拉住宅的修车间敞开着门。
房子另一侧停着一辆连接拖车的小客车,拖车上载着小船。
尼古拉在当着买主的面数钱。
他点点头,向买主表示没有问题,然后和买主握手。
买主上车,驾车离开。
尼古拉久久地凝视着渐渐远去的小船,然后转身,走向修车间,关上门。
很明显,修车间里的设备和工具比之前少了。
131.外景,鱼类加工厂,入口,魔幻时刻傍晚。
尼古拉的SUV车停在入口附近。
尼古拉坐在驾驶室里抽烟,从摇下的车窗往外吐烟雾。
人群从入口处涌出:一些人坐进了停放在门口停车场上的私家车,另一些人走向公交车站。
安吉拉走近尼古拉的车。
安吉拉:你好,尼克。
尼古拉:你好。
莉莉娅呢?
安吉拉:她今天没有来。
尼古拉:哦,是这样。
安吉拉:我说真的。
尼古拉笑了,不相信安吉拉的话。
安吉拉:不,是真的。
我一直给她打电话,总是说不在服务区。
她不在家吗?
尼古拉从仪表板上拿起手机,拨号,举到耳边,等待。
稍后,他挂断电话。
安吉拉:怎么样?
尼古拉:不在服务区。
一辆公交车驶入车站。
安吉拉:好了,我得走了。
我老公今晚值班,不能来接我。
尼古拉(点头,看上去心烦意乱):好的,当然。
安吉拉:要不你送我吧。
尼古拉:啊?
哦,是的,当然,上车。
安吉拉绕过SUV车,坐到副驾驶座上。
132.乡村,山谷里的公路,魔幻时刻尼古拉的SUV车从岸边开来,沿着山谷里的公路行驶。
车后面的背景里是海湾、码头……海湾的另一边是群山映衬下的鱼类加工厂。
133.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厨房,夜晚尼古拉站在厨房里抽烟。
他深吸一口,目光虚渺地看着前方。
桌上的烟灰缸里有一堆揉皱的烟蒂。
尼古拉又一次拿起放在身前桌上的手机,拨打莉莉娅的号码(显示屏上显示了她的名字)。
寂静中,电话里响起自动应答的声音:“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内。
”134.外景,尼古拉的住宅,日一天之间己满脸胡茬的尼古拉站在房子前,手里拿着手机。
他盯着显示屏,按按钮,在通讯簿里找到“德米特里”的名字。
犹豫片刻,他按下拨打键,将电话放到耳边。
很快,自动应答的声音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内。
”尼古拉哼了一声,挂断电话。
135.内景,安吉拉的公寓,厨房,魔幻时刻尼古拉坐在安吉拉和帕沙家的餐桌旁。
他已经醉意蒙胧。
安吉拉和帕沙亦然。
帕沙较安吉拉更甚。
桌上放着伏特加和小吃。
尼古拉:她去找他了……找他去了!
我之前一点都没有起疑。
(从安吉拉看向帕沙,再看向安吉拉)但是除此之外她还会发生什么事?
安吉拉:任何事都有可能。
你知道有多少人失踪了吗?
尼古拉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尼古拉:我不相信会有“任何事”。
安吉拉:警察怎么说?
帕沙:他们怎么说?
安吉拉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询问地转向尼古拉。
他耸耸肩。
尼古拉:你得等三天。
帕沙:放狗屁!
安吉拉:作为政府工作人员的妻子,我现在告诉你,你应该立刻联系他们。
尼古拉:我能做什么?
跟他们说,“我的女人和她男朋友跑到莫斯科去了,请把她找回来:这是他的名字、地址和电话号码……”?
安吉拉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她静静地坐了片刻,皱眉沉思。
突然,她想到一个主意。
安吉拉:要不要我给他打个电话?
尼古拉皱起脸。
尼古拉:我已经试过。
很多次。
安吉拉:怎么样?
尼古拉:“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内。
”安吉拉再度皱眉沉思。
安吉拉:好吧,但是我们得做点什么。
尼古拉点头,从桌上拿起酒瓶,给每人倒了半杯。
尼古拉:如果说他拿了我他妈的钱离开,我一点也不吃惊。
而她去跟他会合了。
帕沙(神情凶恶地):尼克,要不要我去找到他们俩?
毕竟我是警察!
尼古拉:去,帕沙,去找去。
136.外景,村路,日尼古拉摇摇晃晃走在村子里,口袋里插着伏特加酒瓶。
137.外景,破败的教堂,魔幻时刻傍晚。
尼古拉慢吞吞地经过破败的砖砌教堂。
里面燃着篝火。
有人在拨弄着一把走音的吉他。
尼古拉停下脚步,注视教堂片刻,然后转身走向教堂的方向。
138.内景,破败的教堂,魔幻时刻几个少年围坐在教堂里的篝火旁,喝啤酒、抽烟。
其中一人在走音的吉他上反复弹奏三个和弦,轻声唱着一首关于暗恋的忧郁民摇。
尼古拉坐到不远处一个空窗框上。
少年们注意到他,但并没有因他的到来而困扰。
尼古拉直接对着瓶口喝了一口伏祷加,点燃香烟。
尼古拉(出人意料地大声问):嘿,小伙子们,罗曼在哪里?
一个少年:他回家了。
尼古拉:什么时候?
少年:大概二十分钟前。
尼古拉醉醺醺地朝他点点头,继续抽烟。
他目光扫过教堂的墙面,看见一幅描绘“施洗约翰被斩首”的残破壁画。
139.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卧室,日早晨。
尼古拉在睡觉,他俯卧在盖被上面,仍然穿着外衣。
门铃长响,紧跟着是急切的敲门声,将他吵醒。
尼古拉(头也不抬地叫喊):罗曼!
去开门!
他没有听到回应。
房子里静悄悄的。
门铃声和敲门声仍在继续。
尼古拉艰难地起身,脸上有一道道压痕,衣服也皱巴巴的,他出了卧室,走过走廊,走向门口,打开门。
140.外景,尼古拉的住宅,日门外是身穿制服的帕沙。
帕沙:我们找到她了。
141.外景,尼古拉的住宅,日帕沙的警用吉普车从房子开往大桥,驶过大桥。
一过桥,车子就向右转弯,沿着海岸驶向另一辆停着的警车。
一些人聚集在周围。
142.外景,海湾,日潮水落了。
海水己经从岸边退去。
莉莉娅躺在沙滩上,发间缠绕着海藻。
她的皮肤已经发白,_一些地方开始脱皮。
海水没过脚踝,尼古拉冲到她身侧,跪在她身边,无声地哭泣,身体颤抖。
两个警官跟在他身后,因为要在泥沙中跋涉而低声咒骂着。
警官:从她身边走开,听到了吗?
不要碰她!
我们得等法医来。
但是尼古拉听不见他们的话。
尼古拉(脸孔扭曲,面向天空喃喃低语):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一些少年和几个不断画着十字的老妇人,还有几只癞皮狗,在岸边逡巡。
帕沙向狗扔石头,试图赶走它们。
癞皮狗不断跑开又跑回来。
143.乡村,高岸,日疾风阵阵。
尼古拉站在高高的崖岸上,差不多就是莉莉娅之前站的位置。
一瓶开了瓶的伏特加从他衣袋里伸出来。
他注视着鲸鱼。
远处有一座导航塔。
一个背着双肩包,穿冲锋衣、牛仔裤和旅游鞋的男人沿着小路向他的方向走来。
尼古拉从衣袋里掏出酒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144.内景,村里的商店,日尼古拉走进破旧的村庄小店。
一个神父(55—60岁)穿着敝旧的长袍站在柜台旁,购买二十个白面包。
穿长衫的店员将面包一个一个放到柜台上。
神父将面包放进帆布袋里。
尼古拉等待着,漠然地看了一眼神父。
店员拿完了面包,看着尼古拉。
店员:你要什么,尼克?
尼古拉:伏特加,还能要什么?
(从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钞票,扔在柜台上)给我两瓶。
店员拿起钱,抚平,放进长衫口袋里,然后将两瓶伏特加放在柜台上的面包旁。
尼古拉拿起酒,走出商店。
145.外景,村里的商店,日街上(商店门口),尼古拉停下来,打开伏特加,喝了一大口,皱着脸,用袖口捂嘴呼气,将酒瓶插进衣袋,点燃一支烟,注视天空,对着天空的方向吐出烟雾。
神父拿着大袋子走出商店,双手将袋子拎在身前。
他把袋子放到地上,在袋口绑绳子。
神父:你好,尼克!
尼古拉:你好,瓦西里神父。
他扫了一眼神父,然后再次掏出酒瓶,灌了一大口。
尼古拉:你仁慈的上帝呢?
神父抬头,目光离开袋子看向尼古拉,直起身子。
神父:我的上帝与我同在。
但我不知道你的上帝在哪里。
你向谁祷告?
我从来没在教堂见过你。
你不斋戒、不领圣餐,也不告解……尼古拉: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曾点亮你的蜡烛、恭敬地祷告,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或许我应该从现在开始,趁为时未晚?
说不定我的妻子会死而复生?
说不定我能拿回我的房子?
还是说已经太晚了?
神父:我不知道。
上帝有其神秘的行事方式。
尼古拉(笑):你不知道?
你还叫我去教堂。
你是不是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神父垂下目光,继续在袋口系绳子。
尼古拉(递给他酒瓶):要喝一点吗?
神父摇头。
尼古拉点点头,喝了一口。
神父(平静地):你能用鱼钩钓起利维坦,或者用绳子套住它的舌头吗?
尼古拉(被酒气冲得皱着脸):什么?
神父:它会不断乞求你开恩吗?
它会温言婉语和你说话吗?
世上无有它的匹敌者。
它藐视一切桀骜不驯者。
它是所有高傲者的王。
尼古拉:你自己编的,是吗?
我以正常人的方式和你说话,你却在这里跟我扯淡。
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啊?
神父(再次直起身):听说过一个名叫约伯的人吗?
尼古拉:没有。
他怎么了?
神父:他和你一样,质疑人生的意义。
他觉得,“为什么我会受惩罚?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一个大罪人:恰恰相反……”他被自己逼得发疯,浑身长满了疮疥。
他的妻子试图开导他;他的朋友们一直叫他不要激怒上帝。
但是他无法释怀,他不断扬起尘土,拔自己的头发。
最后,上帝怜悯他,在旋风中显圣,为他解释清楚。
尼古拉:然后呢?
神父:约伯听从了命运的安排。
他活了140岁,得见四代儿孙。
直到活够了,老迈而死。
尼古拉:这是神话故事?
神父:不,是《圣经》记载。
他将布袋背到身后。
尼古拉:来,让我帮你。
神父:自己的劳动不是负担。
尼古拉:得了!
146.外景,基督变容教堂,日一栋浅褐色的两层楼房,精巧的圆顶,屋顶烟囱旁竖着一个十字架。
精心手写的指示牌写着“基督变容教堂”,挂在敞开的大门旁的墙上。
尼古拉背上背着布袋,和神父一起停在教堂门口。
尼古拉将布袋递给神父,两人握手,尼古拉离开。
一个修女从教堂里走出来。
神父解开布袋,掏出一个面包。
修女将布袋拎进教堂里去。
147.外景,基督变容教堂,后院,日神父绕过教堂,向畜舍的方向走,一个围栏与畜舍相连。
一头大肥猪在围栏里起劲地走来走去。
神父给猪喂了些面包,还着意拍了拍猪的背,虽然并不带什么特别的感情。
148.内景,安吉拉的公寓厨房,魔幻时刻安吉拉和帕沙坐在餐桌旁。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红菜汤(一手执勺,一手拿着面包:桌上放着一盘面包)。
她难过地摇着头。
安吉拉:这一切太可怕了……你真的觉得她是自杀吗?
帕沙:法医会弄明白的。
他们沉默片刻。
帕沙吃东西,安吉拉看着地面。
她被一个想法所震惊,抬头看向帕沙。
察觉到她凝注的目光,他停止嚼咽,疑惑地看着她。
帕沙:怎么了?
安吉拉: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柏沙:什么?
安吉拉:尼克曾威胁说要杀了她,记得吗?
这话让帕沙琢磨了一阵,然后不以为意地一挥手。
帕沙:得了吧,你说什么呢?
他继续吃红菜汤。
安吉拉:但是他确实威胁过她吧?
帕沙:没错。
安吉拉:他也做得出,别忘了。
帕沙耸耸肩,继续吃他的红菜汤。
安吉拉:是的,他做得出,我跟你说。
她看着丈夫,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帕沙塞了一片面包到嘴里,伸手又拿起一块。
安吉拉:别吃撑了!
她抓住盘子,移到桌子另一头。
帕沙:你干吗?
安吉拉: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帕沙:听到了。
可是我们能做什么?
安吉拉:我们能做什么?
这里谁是警察?
你说应该做什么?
149.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厨房,魔幻时刻傍晚。
尼古拉坐在餐桌旁,凝视远方。
他面前放着一瓶开了瓶的伏特加和一个杯子。
罗曼走进来。
罗曼:爸爸?
尼古拉:嗯?
你要什么,儿子?
罗曼:别喝了,好吗?
尼古拉:就这一瓶,不喝了,从明天开始。
你相信我吗?
罗曼没有回答。
尼古拉:坐下,我们谈谈。
罗曼:算了吧。
我宁愿出去散散步。
罗曼穿过走廊。
大门砰地关上。
尼古拉:去吧,去散散步。
尼古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着。
150.外景,尼古拉的住宅,日清晨。
一辆老旧的进口车在尼古拉家门外停下。
三个便衣警察从车上下来,走向房子,登上台阶,按响门铃。
等待。
睡眼惺忪的罗曼打开门。
警察一:你父亲在家吗?
罗曼:他在睡觉。
他们将男孩推到一旁,三个人一起走进屋。
151.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厨房,日罗曼:嘿,你们是什么人?
要干什么?
爸爸!
有几个人强行闯入。
警察二:嘿!
别这么大声……他牢牢箍住罗曼的肩膀,不让他走。
他们俩留在厨房。
警察一和警察三走进客厅。
152.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客厅,日尼古拉穿着外套躺在沙发上(显然他昨晚没能回到床上去睡觉)。
听见儿子的叫喊,他睁开眼睛,在沙发上坐起来,茫然地看看周围,半梦半醒,余醉未消,蓬头垢面。
警察一和警察三走进客厅。
尼古拉站起来和他们打招呼。
顷刻间他被抓住,脸朝下按倒在沙发上。
他们将他的胳膊扭在身后,铐上手铐。
警察三用力将尼古拉压在沙发上。
警察一(飞快地向尼古拉出示了一下警察证):警察,凶杀科。
你为什么无视传票?
尼古拉:什么传票?
我没有收到传票。
你们在干什么?
警察一:在这里。
他掏出一张传票,给尼古拉看了一眼,然后收回到自己的口袋里。
153.内景/外景,厨房/尼古拉的住宅,日警察一和警察三押着尼古拉穿过厨房走向门口(他们将他按得弯下腰,双手铐在背后)。
警察二扣住罗曼。
他们将尼古拉押了出去。
警察二(对罗曼):坐下。
他用目光向餐桌旁的椅子示意。
罗曼坐下。
警察二:对了,待在这里。
他将罗曼留在厨房,自己离开房子。
罗曼从椅子上缓缓起身,看向窗外。
他看见警察三将尼古拉推进进口车的后座,然后坐到他身旁;警察二从另一侧车门上车坐进后座。
警察一坐到驾驶室,发动引擎。
汽车开始倒车。
罗曼站起来从屋内跑到马路上。
154.外景,尼古拉的住宅,日罗曼在连接大桥的马路上跟在车后面跑。
汽车加速,渐行渐远。
155.内景,刑警办公室,日一个刑警坐在一间小办公室的桌子旁。
身前放着案件卷宗。
尼古拉坐在他对面,双手铸在身后。
警察一靠着窗台抽烟。
他面前的窗台上放着烟灰缸。
刑警:让我告诉你,尼古拉,情况看起来对你非常不利。
我们有充分理由相信,你杀了你的妻子,并试图伪造成溺亡的假象。
尼古拉(难以置信地):什么?
你说什么?
他转向警察一,似乎在寻求支持。
警察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刑警打开卷宗。
刑警:我们在她身体上发现了暴力的痕迹。
你的妻子是先被杀害,然后再扔到海里的。
准确地说,她因后脑勺遭钝器重击而毙命。
在这之前不久,她有过性交。
我们正在调查是否为强奸。
我们会抽取你的精液鉴定,我猜应该吻合。
其次,我们有安吉拉·波利瓦诺娃和她丈夫帕维尔·波利瓦诺夫的证词,主要内容是在谋杀案发生几天之前,在一次野餐时,目击者看见你和你妻子以及她的情夫发生了打斗,在你发现他们在树林里发生性关系之后。
你痛打了情夫,一个叫德米特里的人,他的身份目前正在确认中。
接着你打了你妻子,随后多次有人听见你威胁要杀死他们两个。
这一证词得到了交警伊万·斯捷潘尼奇·捷戈加廖夫中校的证实,上述事件发生时他也在场。
此外,形状与受害人头部伤口吻合的疑似凶器——铁锤——在你住所的外屋被找到。
它已经被送去进行鉴定。
你要不要对这些信息发表一下评论?
尼古拉坐在那里,震惊得说出话来。
刑警:坦率地说,我会建议你写一份详尽的供认书。
我们有足够的证据给你定罪。
供认书在审判时会有帮助。
第105条第1款确保你最多判十五年,当然,除非法庭发现从重处罚的情节,在那种情况下你会被判二十年。
我不知道是否会判无期,但是也有可能。
尼古拉沉默不语。
刑警:好吧,无论如何,我们会将你作为凶杀嫌疑犯扣留四十八小时,我会向法庭申请逮捕令,因为你有潜逃风险,可能妨碍调查。
我确定法庭会做出让步。
没错,宪法允许你找辩护律师。
如果你没有律师,法庭会给你指派一个。
我只需签署一个命令,你就会被送往看守所。
你明白吗?
尼古拉:不,我什么都不明白。
刑警:你我都会弄明白的,当然,你有时间考虑。
156.内景/外景,进口车内/城市街道,魔幻时刻黄昏。
尼古拉被捕后将他从家里载走的那辆老旧进口车行驶在小城的街道上。
尼古拉(双手铐在身前)坐在副驾驶座上。
警察一在驾车。
157.外景,荒地,公交车站,魔幻时刻被上帝遗弃的空旷荒路的一侧,摇摇欲坠、锈迹斑斑的公交亭旁边有一个活动的小商亭。
商亭里面亮着昏暗的灯光。
售卖水、啤酒、口香糖、巧克力、香烟……进口车在小商亭旁停下。
158.内景,进口车内,魔幻时刻警察(熄灭引擎,取下车钥匙):我去买包烟。
他下车,走向商亭。
尼古拉独自在车内坐了许久。
他看看周围:无处可逃。
他的呼吸和心跳被体内泛滥的肾上腺素和逃跑的念头刺激加快,又渐渐回归正常。
他垂下头。
159.外景,荒地,公交车站,魔幻时刻警察买了香烟和水,回到汽车里。
他们再次上路。
160.外景,监狱大门,魔幻时刻汽车开到铁门前,门的里面是监狱,被上部安着带棘铁网的水泥围墙环绕着。
警察一长长地按了几声尖厉的喇叭。
终于有一个狱警从门口出来,走到汽车旁。
警察默不作声递给他一些文件(或许是拘留令),狱警接过去,返回门里面。
161.内景/外景,进口车/监狱大门,魔幻时刻尼古拉(对警察一):听着。
警察一:什么?
尼古拉:我儿子现在一个人。
我们没有亲戚。
警察一:别担心。
他不会有事的。
国家会照顾他。
162.外景,监狱大门,魔幻时刻大门打开,汽车开进监狱。
大门滑动关闭。
163.外景,尼古拉的住宅,日尼古拉家附近停着推土机、挖掘机和活动房。
这片地方已经一派荒凉。
一辆警用吉普车开过大桥。
车子驶到房屋前,停下。
安吉拉和帕沙下车,走到门口。
安吉拉按门铃。
他们等待片刻,听着动静。
安吉拉(敲门):罗曼,我们是安吉拉阿姨和帕沙叔叔!
开门!
罗曼稍过片刻才回答罗曼的声音:只有你们吗?
说实话?
帕沙:是的,实话、实话。
罗曼犹豫了一下,然后打开门。
他瘦了,头发凌乱,双眼凹陷。
164.内景,尼古拉的住宅,厨房,日三个人坐在餐桌旁。
罗曼垂着头,难得抬头看一眼时,也目光阴沉。
安吉拉:你怎么样?
罗曼:很好。
安吉拉:他们抓走你爸爸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罗曼:我没有你的号码。
安吉拉: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多久了?
罗曼耸耸肩。
罗曼:不知道。
大概五天吧。
安吉拉:罗曼,你爸爸的律师给我打电话了。
他说,你父亲被捕了。
他们要告他谋杀莉莉娅。
审判前会一直把他关在拘留所。
然后从那里直接押送去监狱。
因为他们有证据。
罗曼:那不是真的。
安吉拉:是真的。
我为什么要撒谎?
罗曼:他为什么没给我打电话?
他应该可以打电话。
安吉拉:我不知道。
听着,律师告诉我,如果你没有人照顾,他们会把你送到孤儿院去。
罗曼:我可以照顾自己。
安吉拉:法律规定你在18岁前必须待在孤儿院,或者有监护人。
帕沙和我讨论决定,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当你的监护人。
没有其他人会接收你。
罗曼:是为了钱吗?
安吉拉:什么钱?
罗曼:你们这么做或许可以拿钱,对吗?
安吉拉:我不知道,罗曼。
我没有问过。
如果你同意了,我会去问一下。
我想政府或许会有补贴。
但那不是我们这么做的原因。
罗曼:那是为什么?
安吉拉:我不知道,你就像我的家人。
我和你母亲是朋友。
你或许不记得了,她死的时候你还很小。
我和你爸爸妈妈是同学。
还有莉莉娅,虽然她要小两岁。
罗曼头往下垂,直到几乎碰到桌子,他开始低声哭泣。
安吉拉:罗曼……安吉拉站起来,走到他身旁,伸手抚摸他的头。
突然,他紧紧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腹部。
她回抱他。
泪水涌了出来。
帕沙(哽咽):我去抽根烟。
165.外景,尼古拉的住宅,日帕沙从屋内走到门廊,点燃一支烟。
他情难自禁:泪水滑过脸颊,吸着鼻子,用手擦了一下眼睛,仰首对天空,眨去眼中的泪,深吸一口烟。
166.外景,尼古拉的住宅,日挖掘机的铲斗在拆扒尼古拉的房子。
推土机将修车间和外屋的残瓦断壁推到地块的边缘。
距离房子不远处的路上停着一辆高栏板卡车。
拆房工人(穿着工作服)将从尼古拉家里搬出来的东西装载到卡车上:冰箱、沙发、扶手椅……一些东西放在卡车旁边,另一些已经装上了车。
(背景里,挖掘机和推土机在继续它们的破坏性作业。
)167.内景,法庭,日法庭。
法官塔拉索娃穿着长袍,站在稍微高于房内其他东西的桌子后,宣读判决书。
尼古拉憔悴而迷茫至极,站在被告席的围栏里,垂着头。
屋子里还有代理律师卢吉亚诺夫、检察官戈柳诺娃、法庭速记员和一左一右站在被告席旁的两个警察。
塔拉索娃:以俄罗斯联邦的名义,滨海市法院判决如下:俄罗斯联邦滨海市刑事法庭合议庭——由审判长塔拉索娃、法官冈迪卡普和阿摩索娃组成,已经对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谢尔盖耶夫诉请撤销山外区法院对第06—18号案件的判决的上诉状进行了审查,尼古拉·谢尔盖耶夫、辩护律师伦科夫、检察官戈柳诺娃到庭参加诉讼,本院经审理查明:山外区法院认定俄罗斯联邦公民尼古拉·谢尔盖耶夫有罪,该公民无前科,根据《俄罗斯联邦刑法》第105条第1款规定,判处其在最高安全级别监狱监禁15年。
判决书也对案件证据进行了分析论证。
尼古拉·谢尔盖耶夫被判蓄意谋杀他人(他的妻子莉莉亚·彼得罗夫娜·谢尔盖耶娃)罪。
案发地点在山外区。
判决书详细陈述了犯罪事实。
在审理期间,尼古拉·谢尔盖耶夫拒绝认罪。
尼古拉·谢尔盖耶夫上诉请求撤销判决或减少刑期。
上诉人诉称,认定其犯罪的证据不足。
本院审查了案件证据,听取了双方当事人的陈述,认为山外区法院的判决符合法律规定、证据充分,不应撤销或改判,理由如下:与诉称相反,原判法庭对案件事实认定正确。
判决尼古拉·谢尔盖耶夫有罪以及适用《俄罗斯联邦刑法》第105条第1款的决定是正确的。
原判决证据充分。
本院在安吉拉·伊万诺夫娜·波利瓦诺娃、帕维尔·谢尔盖耶维奇·波利瓦诺夫和伊万·斯捷潘诺维奇·捷戈加廖夫的证词基础上认定尼古拉·谢尔盖耶夫在谋杀其妻子一案中有罪,他们的证词在前期调查期间有录音并经过本院审查,主要内容是尼古拉·谢尔盖耶夫在一次争执后威胁要杀死他的妻子。
在审判过程中,几位证人确认证词完全属实。
此外,法医学证据,对受害人遭受的肢体伤害的部位、特征和严重程度及死亡原因和时间的鉴定结论,以及在审判期间经过审查、在判决书中分析论证的其他证据,都证实被告人有罪。
与案件有关的所有事实都经过了本院的彻底审查和分析。
本案证据的采信经过了充分考虑。
本院慎重考虑了被告人自己陈述的案件经过,有充分理由不予采纳。
综上所述,根据《俄罗斯联邦刑事诉讼法》第372—389条规定,本院判决:驳回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谢尔盖耶夫撤销或改变山外区法院判决的诉讼请求,维持山外区法院的原判。
对谢尔盖耶夫先生的上诉予以驳回。
本判决自公布之日起完全生效。
168.内景,餐厅,日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在餐厅里吃饺子。
他放在桌上餐盘边的手机响了。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你好。
是的。
(聆听,点头)十五屯哦,感谢上帝。
现在他该知道不应该惹谁了。
好吧。
他收线,将手机放回桌上,向服务员招手示意。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来一杯伏特加。
169.内景,新建成的教堂,日教堂的白墙仍有待粉刷,此时却挤满了人。
人群中有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及他的妻子和儿子(6—9岁)。
法官塔拉索娃、检察官戈柳诺娃、穿戴全副行头的警察局长特卡丘克以及其他官员(一些来自区里,一些是上级官员,包括州长、立法会成员……),全都带着家人。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的保镖和司机也在这里,还有一些普通群众——大部分是老太太,穿节庆服装的神父和修女……主教头戴白色冠帽,身穿绣金法袍,背对新建的圣坛,以略带歌咏调的声音庄严地讲话。
(他左右两边两三米远处各站着一位神职人员。
)主教:我的同胞们、国人们!
尊贵的俄罗斯领导们!
我们国家的立法者和执法者今天汇聚在这里,共同庆祝这一伟大的时刻!
事实上,我们也许还没有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
所发生的事情是,我们在恢复俄罗斯人民的灵魂。
圣徒、伟大的王子亚历山大·涅夫斯基曾说过一句了不起的话:“上帝不在于力量,而在于真理。
”他说得很对:我们的信仰和我们的祖国一再取得胜利,不是凭借力量,而是凭借爱,不是凭借诡诈,而是凭借上帝的智慧,不是凭借愤怒和仇恨,而是凭借勇气。
但是今天我们要记住的最重要的事情是:我们绝不能背叛东正教信仰,我们要始终明辨真理。
真理是上帝的赠与。
真理毫不扭曲地反映现实。
但是只有拥有信仰的人能拥有真理。
信仰就是基督本身。
这就是为什么使徒保罗说“现在活着的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里面活着”。
他的意思是,如果一个人让基督进入自己的灵魂——换言之,开始像基督一样思考,像基督一样看,像基督一样感受,最终照着耶和华所吩咐行事——唯有那时,这个人才拥有了真理。
那意味着他看见事情,可以看见它们的真正意义,明辨是非善恶。
这才是真理的真正含义。
今天,我们比以往更需要真理。
我们必须给真理作见证!
当人们拆毁十字架、摧毁圣像、染污基督受难十字架像、亵渎地称恶魔的仪式为祷告的时候,当人们竭力让你相信他们做这些是出于美好的愿望的时候,他们正在试图将谎言伪装成真理。
人如何能摧毁信仰的基础、道德的基础,然后谈论宣扬自由?
自由乃是认识真理!
这是《圣经》教导我们的。
认识真理,真理将给予你自由。
唯有认识真理、坚守真理、捍卫真理的人才是真正自由的人!
亲爱的主内弟兄姐妹们!
现代世界不断变换着它的参照点,不断用虚假的价值观交换真正的价值观。
但是我们的参照点一直没有变:我们知道自己的道路通往基督。
我们知道教会将教导和保护我们。
但是教会也包含你和我!
上帝在我们一边!
真理在我们一边!
上帝的爱在我们一边!
我们要用祷告击败敌人!
我们要视我们的敌人为精神残障者,我们祈祷他们早日康复。
在捍卫信仰的过程中,我们不会采用他们的方式,而是效法基督仅用一句话阐明真理、揭露谎言,我们——教会令我们更智慧,上帝之道和神圣的祷告令我们更智慧——也将那样捍卫东正教信仰。
愿上帝赐福以总统和总理为代表的国家领袖!
愿上帝赐福以州长、市长和立法委员会为代表的地方领袖!
愿上帝赐福劳动大众!
我们祈求上帝赐予我们的孩子和平与幸福;我们祈求上帝赐予全世界各代人青春和光明的未来!
阿门!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的儿子盯着圣幛上的巨幅圣像。
瓦季姆·谢尔盖耶维奇(向男孩俯身):那是上帝,儿子。
他能看到一切。
他轻轻地拍拍儿子的脑袋。
他的儿子仍然仰头盯着圣像。
看不见的唱诗班开始唱一首喜庆的赞歌。
钟声响起(声音越传越远,越来越响,大钟的声音是神圣的信号)。
深受打动的人群情绪高涨,相互欢喜地祝贺,鱼贯走向出口。
170.外景,新建的教堂,日海湾,起伏的岩石山丘,水面那一边有一座滨海村庄。
海湾这边,曾是尼古拉房子所在地的悬崖下、桥头旁,现在被一座崭新的、有着闪亮圆顶的教堂占据。
显然建筑刚刚落成:建筑材料、设备和建筑工人的拖车仍在……教堂旁的一小片停车场上停着一些高档汽车,大部分是黑色的SUV。
穿着高档西装的人——其中包括市长和其他官员——各自上车。
修女们挤进了一辆黑色SUV车里。
汽车一辆接一辆绝尘而去。
教堂大钟在鸣响,渐渐盖过了小钟的声音,钟声越来越大,直至占满了整个声道。
(全剧终)注释:注1:Magic Hour,摄影术语,指色彩、光线变幻的黎明和黄昏时刻。
——译者
第26届法罗岛电影节第3个放映日为大家带来主竞赛单元的《利维坦》,下面请看场刊影评人的评价了!
果树当“虐”过了头就容易造成观感上的反弹,让人反而产生了抽离感。
但这种情况居然没有在这部电影里出现。
虽然有少许超现实的符号,但从头到尾确实是现实主义佳作,其中对“利维坦”这一意象的再诠释也让这电影的格调整个高了不少。
George导演一直擅长开头Pincent小镇正义得不到伸张 国家体制腐败 小市民怎么可能干得过官僚 女性是受害者 宗教的价值存疑 镜头叙事工整一桶猫冷峻压抑 讲述了国家体制的崩塌 平民与权力抗衡 人的挣扎在海面上若隐若现 有种平静地走向深渊的感觉 宗教的部分有些刻意Joeyside冷酷,冰冽,简约且残忍。
在2022年会有无限的遐想,俄罗斯广阔的土壤里诞生了无限的辉煌,却也滋生了黑暗。
腐败与集权对于曾经视共产于一切的国家是绝对的对立面,可正所谓公平绝对等于绝对腐败,也许在许下誓言的那一刻,目标就永远无法实现。
我们只能如西西弗斯一般承受永恒的腐烂的过程,原以为利维坦是霍布斯的那本书,政治哲学课上曾说过权力的集中会诞生利维坦,契约下的我们是怪物附近蜉蝣。
子夜无人好厉害的剧本,虽然比《回归》《无爱可诉》都要更加直给从而显得不够“高级”,但表达的力度也大大加强。
比“强权侵踏弱者,体制剥削个体”更进一步的是揭开弱者内部也本不拥有宁静和幸福、个体与个体之间永远无法达成同盟变成铁板一块的残酷宿命。
妻子这个角色尤为鲜活,前半段一直沉默地承受外部冲击和家庭内部的无力,直到她完成出轨的动作之后,整个人就像花苞绽放一样,脱胎换骨地松弛了起来,然而这种开放只是昙花一现的假象,她势必要摧折在更大的暴风雨里,就像尾声处空荡寂静的海滩,本该是生机勃勃的地方却凋敝得像是发生过灭顶之灾的戈壁,唯有风声发出怒吼、悲鸣声生不息。
约克纳帕塔法我真知道是这样.但人在神面前怎能成为义呢。
若愿意与他争辩、千中之一也不能回答。
【约伯记9:2-9:3】某种程度上和《密阳》类似#FIFF26#第3日的场刊将于稍后释出,请大家拭目以待了。
谁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
终结的恐龙时代是神秘的惊叹号。
我好奇某位法国学者的观点,是恐龙自己毁灭了自己!
由此你无法逃避引申出的问题,人类发展要何去何从。
再无所不能的高级物种,它的传说可能都是有始有终的,是被终结的?
还是自相残杀的?
“利维坦”巨型怪兽,或许也生活在恐龙时代,是海世界的霸主,或许活在更早前,是恐龙之前的地球拥有者。
共同的命运是,它也已灭绝。
还有不同之处,利维坦的灵魂还在,它是《圣经》里的邪恶之物,起初是耶和华创造出的最大的怪兽,后来到《启示录》中它成为了反抗上帝要毁灭世界的恶魔。
《约伯记》把它描述成有鳞能喷火似龙似鳄的海兽。
但在《旧约圣经》里又把利维坦定义为住在深海之下的雌海兽,是上帝在第六天创造出的,原本她与比蒙是一对雌雄巨怪,被上帝分置于沙漠、海域,在世界末日来临时,她与另两头怪兽比蒙与席兹一起,将成为圣洁者的祭牲。
那时候,对人类来说便是最透明最幸福的时刻。
想想人间终究还没到被审判的末世,所以讽刺的“颠倒黑白之事”时刻在上演。
《利维坦》里的牺牲品——两男一女,他们恰如祭祀品,在权力的祭坛上束手就擒。
侵入进血液里的貌似清除的独裁毒汁仍在显示未死的破坏力,俄罗斯总统制共和制与东正教的政教背景,映衬出钉在十字架上的普通人的命运异常凄凉。
一切幌子都是遮羞布,背离上帝的旨意,被权力招抚的“牧羊人”,什么时候已变换成了张开戾齿想要吞没一切的利维坦怪兽了。
趋光的生物,闭着眼是无所谓了,但若睁开眼,他的双手便会护卫孱弱的烛光不灭,这是生命本源;试图沙化的疾风,无孔不入,但如何叫嚣都奈何不了扎根于土地的劲草,这是自然科学。
云泥有别,但想想,总觉得有指日可待的念想。
可是,如果与“我们”为敌的是一个被封锁的人造世界,恐惧把人变得一文不值,必须向河伯捧上鲜活的生命,那么,一代又一代的生命个体只能做愚昧的陪葬品,文明的车辙碾压出的历史也只能始终以悲剧为面目存在了。
事实上,放眼望去,没有和解的路可走,要喜剧的未来,那悲剧就是生命更迭的本质。
两个人相爱,彼此很爱很爱,爱到生命可弃、自由可抛。
别怪他们的爱情太过美丽,是凡尘狭隘的气量容不下这千种风情。
于是,世间的乌龙戏只在悲剧面前扮正经。
男人服毒去追随诈死的爱侣,女人醒来后再自刎同赴极乐世界,人世还不如十八层地狱,缓冲的是谁早死一步谁晚一步走,毫无希望可言,这便是伟大的悲剧故事《罗密欧与朱丽叶》,是莎翁四大悲剧之外另一个彻底了断“幸福幻想”的人间悲剧,同时,它又是把纯洁的爱情从社会污河里打捞出来的“喜剧”。
这算得上是最冷酷的“先抑后扬”了。
没有峰回路转,也不会柳暗花明,是彻头彻尾的悲,是长恨歌,空悲切,无绝期。
可是,胜负在人心,别看它成全了心怀鬼胎者,但这让爱情故事有了恒久的生命,源远流长。
像这类一悲到底的电影最擅长演绎爱情故事,抑或是有关边缘人群的反思人性的剧情片。
《这个杀手不太冷》让里昂死去,却让他与玛蒂尔达的故事永生了。
《蓝色生死恋》让疾病做了最坏的主角,但让纯美的苦情戏卷土重来了。
自诩为战斗民族俄罗斯的电影《利维坦》竟然也以这种“彻底的自我毁灭”式“出人头地”了。
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部电影讲的不是爱情,不是人性。
是讲俄罗斯的社会形态,讲一种每天都在发生的“被迫性人间失格”,讲一个知道了真相会很危险的“谣言”。
是的,国度不同,看热闹而已,是么?
有没有看热闹之外的额外的想法,有没有置身事外后的一丝丝倒吸凉气的惊恐感。
说回来,总之电影呈现的不是使人醉醺醺的写意派,是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写实风格。
战斗民族真是彪悍,一瓶伏特加灌进肚里,是有真性情可流露的,并不都是跪着束手就擒的。
我看完纪录片《俄国人生七年》的四部,特别是第一部,已经能从7岁孩子的思想里感受到独立思考的震撼力了。
事实上,《利维坦》的导演安德烈•萨金塞夫太让人刮目相看了,要他自己解读自己的电影,他无话可说,他需要观众自己去挖掘有深意的东西,这不仅有智慧有勇气还有实实在在的艺术才华。
入围87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利维坦》不容忽视,我已看过的《修女艾达》《金橘》也各有卓尔不群之处。
等待一睹阿根廷《荒蛮故事》毛里塔尼亚的《廷巴克图》,于观众这是美好的竞赛。
借此粗略分析2014年电影的收成,会发现这一年尤产一类电影,有关独裁,有关战争,有关极权,有关民生,有关垄断,有关政权利益,有关权力同盟。
因为这里有不可言说的圈套,是正在毁灭文明的暗火,只有艺术可以做传话筒,还能寄托人类美好的祝福,“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 不能否认《利维坦》在技术方面也是一部稳重成熟的电影,但技高一筹的优势仍在它的题材与表现手法的勇气上。
恶心的东西不论换装成什么样,恶心的感觉是一样的。
被奴役的已经习惯了的人们,愚弄平头百姓的地狱,强拆强占是悲剧被引爆的导火索,揭俄罗斯当世的不公揭当世的黑幕揭当世的腐化,才是这部电影的精神。
可以当成腐败的个案,也可管中窥豹,不管怎样,无力感是挥之不去的。
生存环境被利益架空后,没权没势没钱是灾难,有权有势有钱的一样逃离不了灾难。
所有的机制都是摆设,法是个笑话是马仔是刽子手,权力的制衡是畸形的,垂帘听政的是“上帝”治是人治,面对不公,只有苟活与死路一条,地上晓风残月,沼泽,枯木,乱石,废船坞,灰蒙蒙散不去阴霾的苍穹,活是这样破败的景象。
而《利维坦》则把四个人物的命运捆绑在了这样一种显而易见的绝望与无望中,圣洁的爱情看不到希望,正义的文明看不到希望,儿童的未来看不到希望,公民基本的权利看不到希望。
Liyli,是爱的寓意。
结局最惨但也最干净利落,看来这个世界坚守的“爱”,是被埋葬得最彻底的。
先是以“红字”的不净罪名审判她,是男主人公的第二任老婆,是孩子的后妈,还与男主人公的好哥们儿私通,生前已透支了名誉。
失踪后又各种绯闻强化她的不净,水性杨花的女人去找情人了?
自杀?
被奸杀?
反正,最后尸体的妆容画得特别成功,就像一个血色被抽干的殉难者。
成为利维坦怪兽一道最丰美的祭祀美食,以无法证明“清白”的污秽之身了断尘缘。
她的人生就像一幅野兽派的风景画。
Dima,是试图捍卫文明与法制的斗士。
结局清冷但最难堪,是以“战败者”的羞辱之名退场的。
他是个有些良心懂得些规则的普通人,能人能鬼,可以做绿林好汉也可以做权势爪牙,一切以趋吉避凶的个人利益为准,遵循适者生存的法则,有较量的勇气但更懂得变通的道理。
朋友妻不可欺,这是他破的第一个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第二个。
他若大逆大邪至彻底还好,做个彻底的恶棍,没有道德与法的羁绊,不用考虑年幼的女儿,不用打擦边球。
因《利维坦》不允许“弱者”出现,于是从他对朋友的老婆玩起真心开始,他就注定失败,注定被这个人吃人的世界背叛。
Roma,他是未来他也是希望。
结局是无解的方程式但现实已给了他足够残酷的打击。
孩子只需要快乐地成长,这成了最荒谬的谎言。
房子被拆了,家被毁了,爸爸要冤死在监狱,后妈死了,他崇拜的Dima叔叔成了背信弃义的人,他不再是原来的他,未来的他是怎样的,他都没得选择。
他看不见自己的命运,连做孤儿还是寄样别人家,他都没权利选择,只需要接受,不论那是缘自“爱”还是缘自政府的“慈善”。
Kolya,《利维坦》的主人公,能制造六月飞雪奇迹的悲苦之人。
被剥夺了一切的人,包括人身自由。
房子土地被“市长”夺走;老婆被朋友抢走然后又被死神夺走;儿子变成孤儿寄养在朋友家,因为有之前朋友夫妇作证,证明他有杀妻的嫌疑,也算被朋友自然而然地暗算并被夺子了。
15年的刑期,人身自由被夺走。
没有信仰的躯体被《利维坦》的上帝夺走又被抛弃。
总之,他是被世界遗弃的男人。
什么都没做,只想守护属于自己的,女人、孩子、友情、家、土地,他只需表明心意,《利维坦》里的上帝便会一样一样地拿走,让他一文不名。
其实观影前半段是对安德烈·萨金塞夫 Andrei Zvyagintsev加强了叙事抱有排斥的,而且一直想着关于政治腐败能拍出啥新鲜的。
因为《回归》《将爱放逐》太令人深刻了,包括对死亡固执般的探讨。
当看完影片却是那么的掷地有声,不单单关于政治、宗教和人性纠结,而是带着俄罗斯民族悲天悯人的情怀,而且“利维坦”这名字取得太恰到好处,整体也能撑得起这个涵义丰富的名字。
少给的一星出于自己的理想主义。
过于现实,更容易引起我的悲观消极,我还是偏爱理想主义,也希望知行合一。
用文明所包装的野蛮人,所谓的上位者,贪婪而又觉得理所当然。
后面一个小时推翻了我前面对维护正义上价值等滤镜的所有。
沉闷而又反复,希望的反复,生活、人生的反复,只是继续。
问题诉求得不到解决,但还是这样活着。
我喜欢慢节奏,但不喜欢这样的沉闷无力。
以为公平正义能实现,结果律师朋友被所谓的权力“制裁”回了莫斯科;以为朋友仗义,结果和自己的家室睡了;以为生活能再继续下去,但却回不到最初的安宁相对而言,他的爱人死了。
你站在这捍卫自己的权利,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失去更多,强权压制,只会叫你看清这本质,你甚至都来不及做什么。
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需要如此的悲壮而又惨烈,但同时又如此平凡平常。
看到最后尤为嘲讽,所谓信仰,真理,更为缥缈此刻。
有时候,可能确实大炮会更有用一些。
利維坦(Leviathan),1874年施约瑟翻译的旧约全书译为利未雅坦[1],之后的聖經和合本譯為鱷魚[2],现在的和合本修訂版譯為力威亞探,天主教聖經思高譯本譯為里外雅堂,是《希伯来圣经》的一种怪物,形象原型可能來自鯨及鱷魚。
「利維坦」一詞在希伯来語中有著「扭曲」、「漩渦」的含義,而在基督教則是與七宗罪中的「嫉妒」相對應的惡魔。
《以賽亞書》描述利維坦為「曲行的蛇」,烏加里特史詩則記載利維坦為利坦(Litan),並形容其為「纏繞之蛇」。
後世每提到這個詞語,都指來自海中的巨大怪獸,而且大多呈大海蛇形態。
《希伯來聖經》裡的利維坦,是一頭強到足以與撒旦相提並論的強大怪獸,其形象亦與《以賽亞書》中的海怪「拉哈比」(Rahab)十分相似,類似形象的生物在聖經中尚有許多,相信都是利維坦的形象來源。
《約伯記》(第41章)中提到,利維坦是一頭巨大的生物。
牠暢泳於大海之時,波濤亦為之逆流。
牠口中噴著火燄,鼻子冒出煙霧,擁有銳利的牙齒,身體好像包裹著鎧甲般堅固。
性格冷酷無情,暴戾好殺,牠在海洋之中尋找獵物,令四周生物聞之色變。
傳說,上帝在創世的第六天創造了一雌一雄的兩頭怪獸,雌性的就是盤踞大海的利維坦,而雄性則是威震沙漠(所有世界上所有陸地)的比蒙(Behemoth)。
當世界末日到臨之時,利維坦、比蒙和席茲(Ziz)三頭怪物,將會成為奉獻給聖潔者的祭牲。
以上来自维基百科,希望会对影片情节的理解有所帮助。
美国导演开始谈人生,俄罗斯导演就立马讲哲学。
为了拍点“深度”出来,大家都蛮拼的。
本片的最后四十多分钟几乎拍“塌”了。
因为开头就是用律师的到来“入题”的,半路这个人突然没了,对整体平衡不能不伤筋动骨。
而这个“一走了之”多少是为下面的命案做扣:醉醺醺的丈夫宁愿相信老婆是投了莫斯科,出于家丑不能外扬的心理,没及时报失踪……但导演的初衷并不是拍悬疑凶杀。
既然连妻子丧命的真相都不想交代了,何必在这儿设悬念?
结果这场“飞来冤狱”除了继续强调权力机器的荒谬无理之外,反而使故事的现实感大大降低。
还不如安排全家忍气吞声地搬走,然后发现拔地而起的并非“镇长的皇宫”,而是一座教堂。
司法和宗教批判本来是很“有分量”的主题,但在俄罗斯,这些都是托尔斯泰的《复活》玩剩下的。
至于官僚体系特别是“小地方”的暗无天日,在外省当了三年基层公务员的赫尔岑在《往事与随想》里也基本写完。
为了急于求突破,影片开始陷入符号勾兑:某人的画像在办公室墙上明晃晃地大刷存在感,烤肉聚会上莫名其妙冒出的“前任”们,三个女法官如同命运三女神般机械地宣读判词,片尾的“上帝属于有钱人”生硬到不忍直视……当然还有被那副指为“利维坦”的鲸骨架。
与《回归》中水乳交融、不露声色的隐喻相比,这也太难看了。
律师的幼稚病和镇长的boss脸比起来,还是前者更闹得慌。
一个混在莫斯科的人真心不应该简单到用点黑材料就想把对方放倒,更何况遭到殴打恐吓之后居然就没了下文——如果他把那些材料公布了呢?
唯一的合理解释是,他根本就没有操控媒体的实力,这只是一出“钦差大臣”式的虚张声势。
他的到来和“帮忙”从一开始就是意在朋友妻子的“回报”(影片开始便暗示他和这个生活压抑的女人之间早已有某种心照不宣)。
而男主的出狱到底是因为他的交涉还是交警的功劳,片中也没有明说。
相对而言,镇长的“恶”虽然看似脸谱化,但细细想来却非常真实。
偏远小镇上的土皇帝不可能像小丑那样,思考出一套形而上的黑暗哲学,或者喋喋不休地讲解恶和人性的辩证法。
他们所能表现出的就是这种直截了当的贪婪和蛮横。
在现实中,也恰恰就是这种最低层次的恶行每天都在给无权者们造成最大的伤害,而且求告无门。
这不能不让人感到社会秩序的虚无——甚至连“选举”都不能对此产生约束力。
信奉“赢家通吃”的人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开辟出自己的上位路径。
再给神父们分一杯羹,就可以买到一次宗教心理疏导,来平息小小的惶恐不安了。
于是只剩下伏特加。
在这个广阔到无边无际、冰冷到寒意彻骨的国家里,每个人都受困于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无数无声无臭的小人物们,在受到了权力的惊吓和侮辱之后,只能求助于上帝和酒精。
而上帝又被教会劫持了,变成了权势的护身符。
那么就只有一杯接一杯的伏特加。
无论正派或反派,都在燃烧的醉意中开怀放纵,之后又在昏昏然的状态中失去理智,毁灭自己或别人。
这个战斗种族的宿命,似乎就是徒劳地把本来强大的力量和智慧消耗在这片混沌和荒芜当中,挣扎了一个又一个世纪,仍然没有尽头。
影片讲述了一个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这个世界的某些地方(或任何地方)发生的故事:一个市长想要通过法律程序强占民居发展地区商业(注意,对他来说,确实是“法律程序”),钉子户决定抗争到底。
期间律师查到了不可能不存在的市长的“黑暗记录”,于是市长不得不通过“法律外手段”——恐吓律师、制造杀人事件——去解决问题。
片子着重描述了几个点:1,法律作为国家机器(“利维坦”)的傀儡,只能作为强权的权力象征,而不能作为公民的客观权利保证。
2,复杂,甚至丑恶的人性才能唤起对宗教的渴望。
也因此,宗教成为了逃避世俗丑陋的“良药”。
3,公平是建立于私利之上的。
4,商业中心建起来以后,恐怕会有更多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鉴于对很多人而言,“更好的生活”仅仅意味着吃得更好,穿得更暖,日后这完全可以作为市长的一项业绩进行宣传,而忽略其以国家名义对少部分人家庭历史及个人生活的摧残。
经济发展带来物质的丰裕和对于普通人而言的“国泰民安”,它也成为了不民主的绝佳掩盖手段。
从历史角度来说,西方启蒙主义思想的传播,其重要一点是让公民意识到吃穿并非好生活的标准模式,在温饱之上,生活还有更高的目标。
俄罗斯显然并未经历这样的潮流。
(巾城)
“你能用鱼钩钓上鳄鱼吗?
能用绳子压下它的舌头吗?
你能用绳索穿它的鼻子吗?
能用钩穿它的腮骨吗?
”——《约伯记四十一》这个被翻译成“鳄鱼”的海怪就是利维坦。
圣经讲到这种怪兽时用好几段文字描述人类在它面前的渺小和无能为力,讲它坚固的鳞甲和发光的眼睛,讲它嘴中冒火,心硬如铁,“它使深渊开滚如锅;使洋海如锅中的膏油。
”那这恐怖的生物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圣经却没有明说。
于是后人想象它是一条海龙,有着鳄鱼、蛇和鲸的特征,在海中掀起滔天巨浪,一口就能吞下一艘大船……但是无论怎么想也无法让画面变得和经文中模模糊糊的描述一般让人胆寒。
仿佛一旦用具体的词汇固定住那些无形的想象,不可捉摸的恐惧就烟消云散了。
于是电影《利维坦》中只给出了岸边山崖漆黑的峭壁和嶙峋的礁石,以及污浊的水中一尾大鱼暗黑的影子,还有海报上那具惨白却漂亮的海兽骨骼。
吃人的利维坦肆虐着岸边那栋孤零零的房屋,屋里的人到最后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吞噬了自己的一切:强权和腐败?
官僚做派、毫无人性的行政机器?
孤独?
至交的欺骗和妻子的死亡?
周围友人的怀疑?
最后就连最相信自己的儿子都不再坚持自己的无辜?
宗教的伪善?
或者日复一日只能用酒精麻醉自己的生活本身?
屋子里的人Kolya也不知道,所以他被送进铁门之前低着头一遍遍地说他一点都不明白,他被迷雾中的怪兽的尾巴扫到,却只能用自己心中不可见底的深渊般的恐惧感描绘怪物巨大到了什么程度,试着用一种未知触碰另一种未知,类似Rudolf Otto谈论“神圣”时所说的那样,所谓神圣就是广袤无垠的巨大,让人在它面前感觉自己渺小如沙石,随时可能被吞没;如果这种巨大没有提携个体、让个体参与到其伟大之中的可能的话,就不是神圣,而是幽暗的恐惧。
这种未知的恐惧不一定是纯粹的邪恶:如果没有能力让人理解和产生同感,而只是用教条和号召束缚人,令人失去自我,那么即使劝人向善的宗教也可能成为恐惧。
Kolya正在被一片神秘的广袤吞噬,他不是不想抗争,可是谁能用手脚甚至枪炮打退无形的迷雾呢?
Kolya没有枪炮,不是英雄,甚至不如自己的律师好友,有敲诈胁迫市长、以暴制暴的胆识。
他软弱而无主见,被穷凶极恶的市长逼上门来了也只有坐在屋里,腿上放着一杆猎枪,但看得出来哪怕对着漆黑的夜空也不会开火,最多不过是对着国家机器最底端的看守自暴自弃地吼几声,兴许是盼着自己惹怒那台风波不兴的机器,感觉到一点儿属于人的热度?
——他并不是一个在内外夹击下被击倒的人物,而是原本就庸庸碌碌地依附着外人,是千千万万个面孔模糊的个体中的一分子,并不一定是特定国家特定时期的某个人物;他们,或者我们如出一辙地自私、胆怯、保守、平庸,永远不会主动迎向海怪以救出美丽的安德罗墨达,只求利维坦发飙时不要毁坏了自己的家。
他们,或者我们不是一个个面孔并列成的网,而是一个肉色的无边无际的平面集合,没有个性,但是偶尔想到这个集合时会感觉这样那样的共性投到里面都是可以的,想到自己身处在这个集合中,没有独立的声音和面孔,就连现在这个想法都是转瞬即逝的,有朝一日也会消逝于其中,不禁感觉到溺水般的恐慌和无力,伸出于深渊中似的虚无冰冷——原来站在利维坦对面、忐忑着等待它无形的利爪的我们,也是利维坦啊。
在影片前半段很想将其易名为“钉子户的故事”,但后来结合宗教对人性问题的探讨将本片带进了另一个更为深邃的主题之中——“利维坦”(“利维坦”这一《约伯记》中记载的巨鳄,令人生畏:坚不可摧的鳞甲,锋利的牙齿,口鼻喷火,腹下有尖刺)这一怪兽无处不在。
国家的政治机器必须以这样一种极端暴力,毫无商量余地的形态存在吗?
它究竟是在捍卫还是在损害大多数人的利益?
宗教难道不也一样?
它们的存在只是在为“利维坦”找寻借口。
而其实,宗教和国家机器这样明目张胆存在于世的“利维坦” 其邪恶性远远不及深谙于世 存在于每个个体之中的那只怪兽,人心及人性的可怕到了必须用国家机器和宗教来牵制的地步,这难道便是“圣父”,“圣子”,“圣灵”的具体含义吗?
作为个体,怎样才能得到自由?
释放心中的“利维坦”?
还是永远将其囚禁于内心的囹圄?
俄罗斯因利维坦而存在 摧毁一个小怪兽 只能用更可怕的大怪兽来替代才能维持认同 一面反对利维坦一面又要第三罗马 是不可能实现的民小幻梦
我喜欢这片, 结局没有出现观众一厢情愿的正义战胜邪恶, 没有奇迹, 没有峰回路转, 只有现实该有的冰冷模样, 现实就是这个样子, 没有规定正义一定会胜利, 那是大部分电影为了取悦观众干的事情。并非现实中的大部分。http://movie.douban.com/review/73
剧情慢的一塌糊涂、
结尾增色不少,多半星。
确实能有这么大能量,但应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动用这么大的能量,一味往悲处写无力如斯那电影就得长这样
女主:自杀 市长:栽赃男主:坐牢是人性 是毁灭 还是道德沦丧
冗长无聊
6.5分。权利强拆的确是个好题材,但导演显然并没有想完整挖掘这个事件,而是摆出了鲜明地道德批判立场,黑白分明,充满了舞台剧的夸张和荒诞。而所谓的政治隐喻更是和故事的主旨缺乏联系,生搬硬套,这不过又是一部向美国佬献媚之作罢了。看到强拆就戳到无数豆瓣文青的逼格,还真是让人醉了。
以诸多对比强烈的场景意象和步步跌入深渊的悬疑剧架构,塑造了一个以卵击石的个体悲剧。孤傲而脆弱的漂亮小屋与波涛汹涌的冷酷巴伦支海,举目无措的家庭成员与搁浅岸边变成巨大骨架的鲸鱼……作为一对对高度象征性喻体,共同显影出托马斯·霍布斯政治哲学著作《利维坦》在俄罗斯当代的漂亮镜像。
作为俄罗斯电影,一不拔高人物,二不拔高宗教,陀思妥耶夫斯基病完全治好了!批判现实主义视角贯穿始终,不再企盼救赎而是直面生活的荒诞虚无,大概是看过的最现代派的一部俄国片子,格拉斯配乐太霸道,必须点赞。
拍的太长了吧,太闷了,到最后才有了那么点意思。展示官僚主义政治腐败公权强奸,拷问宗教与人性,力度没想象中那么强,太平铺直叙,毕竟不是纪录片,波澜能大点吗?出轨和自杀都特别莫名其妙。如果压缩成一个半小时可以接受。仅仅看过的三部俄罗斯电影之一,都是好~闷~啊~唯一坚持完的一部,囧。
美丽的风景之下,是强权对亲情、爱情、友情的摧毁。
市长想白占一户人家的房子和地……
本子好,慢热,后半部分的镜头挺美的,演员生硬。
快进都看不完
一部强拆的故事,我不知道是怎么坚持看完的!!如果在中国拍肯定拍的比这个跌宕起伏、恨之入骨!
并非限于对集权的批判,女主是“结构性压迫”的最好注解。多年积累的文明在野蛮的权力前被轻易推翻,市长畏惧的仅是律师未知的背景,象征正义的法律在闭塞的小镇社会中脆弱无力。女主看似工具人,其实是真正普通人面对”结构性压迫“的缩影。她被困在落后的小镇中,困在暴躁的丈夫和厌恶她的继子之间没有能力离开,当象征着文明或希望的朋友出现后她尽全力抓住离开这里的机会(律师第一次说要和她一起走时她是充满欣慰地笑着试图得到确认)。而律师是只顾自己离开(父权社会与道德的压制下)。起初女主还抱有侥幸,被丈夫强迫也当无事发生(希望破灭后试图接受、隐忍),但一切愈演愈烈为本就无望的人生下了判决......
野心很大
哇,厉害的,其实是一个可以发生在任何地方的强拆故事(据说原型还是美国人?),被导演拍出了自己的感觉,还抓捕了这代俄罗斯人的生活气息。嵌入的支线不仅让故事形成完整的圆形,更让人物的行为不能被单一的“好坏”准则来判断(尤其是宗教那条线),看完之后回味无穷,非常棒。几个演员真好
和巨大的国家机器对抗,底层人民就像蝼蚁一样无力,更何况蝼蚁们还有内斗。苦难,绝望,从尚存一丝光明的开始,到一无所有的结束。